林知晚一直在醫(yī)院守著陶瑩,即便有安定劑,陶瑩也睡的極不安穩(wěn)。
夢里,總是喊著那位李總工的名字。
林知晚在一旁看著,除了心疼這個姐姐,也想了很多。
人這一生,看似漫長,可誰也不知道意外會在什么時候發(fā)生。
她想,或許之前她的想法,實在太過樂觀。
畢竟她一直擔心的是,自己走回頭路,會在將來的某一天再次被傷害。
她竟然樂觀的以為,她和傅宴舟能攜手一起走過很多年,直到多年以后,有可能面臨傅宴舟的再次背叛。
可或許,比背叛先來的是生老病死,是陰陽兩隔……
林知晚起身來到窗邊。
大雨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遠處天幕被閃電劃過一道道白痕,雷聲更是叫人心驚。
她心里莫名的感到一陣不安。
【傅宴舟,你答應(yīng)過我,會回來陪我和孩子的,你一定要說到做到!】
陶瑩這一覺,睡了一天一夜,醒來后,她雙眼無神的看著天花板,像是靈魂被生生抽離了一般。
不管林知晚怎樣勸慰,陶瑩都像是,已經(jīng)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聽不見,也給不了任何回應(yīng)……
林知晚看陶瑩這狀態(tài),實在擔心。
當初錦星生病的時候,也是這般,慢慢和世界失去聯(lián)系。
她摸著陶瑩瘦削蒼白的臉。
心里究竟得痛成什么樣,才會想要跟這個世界斷聯(lián)……
“桃姐~”
林知晚甚至想要為陶瑩找來心理醫(yī)生。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走進一位打扮優(yōu)雅,臉色卻同樣蒼白的女人。
林知晚認識她。
畢竟,她們不久前,剛在李政霖的葬禮上見過。
她是李政霖的太太,楚慧!
林知晚下意識向前,擋在病床前,像是護著小雞仔子的母雞,護著陶瑩。
“李太太!”
林知晚聲音溫柔,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
楚慧對林知晚的態(tài)度絲毫不感到意外。
她戴著墨鏡,神情倨傲。
“有人為我丈夫殉情,我這個原配,自然要來慰問?!?/p>
楚慧這話說的難聽。
原本林知晚對這個女人還有些同情,可這兩次的接觸,讓林知晚對她再沒有一絲的好感。
林知晚冷下一張臉來,對楚慧道。
“李太太,嘴上積些德吧!
桃姐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這十年,他們從未聯(lián)系過彼此,你應(yīng)該比誰都清楚!”
“可那十年,他們依然相愛!”
楚慧打斷林知晚的話,忍不住吼出聲來。
她幾乎是拋下尊嚴,才在一個陌生人的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她是那樣的驕傲,現(xiàn)在卻要在一個不相干的人和丈夫深愛的女人面前,說出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這比殺了她還要痛苦。
可這話說出口,似乎也就變得沒有那么艱難了。
畢竟,他的丈夫不愛她,并不是什么秘密了。
畢竟,那個女人甚至愿意為了她的丈夫去死。
而他的丈夫,死前喚著的,也是那個女人的名字。
她哪里還有什么尊嚴呢!
楚慧吼出那句話,雙手捂面,痛苦的嗚咽出聲。
林知晚心頭一陣酸澀。
她意識到,眼前這個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罷了。
如果楚慧不愛李政霖,或許,也就不會那樣痛苦了。
他們十年的婚姻,飽受折磨的,又何止是桃姐和李政霖。
守著一個不愛自己的丈夫,楚慧的痛苦,林知晚也曾嘗過。
林知晚抬步走到楚慧跟前,遞上紙巾。
寂靜的病房里,女人壓抑的嗚咽聲叫人聽著心酸。
林知晚什么也沒說,只是安靜的陪著她,直到楚慧慢慢冷靜下來。
她擦干凈眼淚,再次看向病床上的女人。
“你說的很對,我不應(yīng)該怪她。”
楚慧緩緩開口。
“早在結(jié)婚之前,李政霖便跟我說過,他有心愛的女人,不會愛我。”
“可那時候的我,太過自負。
我去查了李政霖,看到了陶瑩。
我將陶瑩的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我覺得,李政霖所謂的愛,不過是因為那個女人年輕漂亮。
我以為,情場浪子李政霖不會真的愛上一個女人。
我以為,他對那個女人,不過是一時新鮮。
我以為,總有一天,李政霖會明白,只有我這樣的女人才配跟他站在一起。
我以為,年少時的一時興起一定抵不過婚后的日久生情?!?/p>
楚慧不知道,她說的這些話像極了當年,一腔孤勇要嫁給傅宴舟的林知晚。
她們有什么區(qū)別呢!
大概唯一的區(qū)別是,林知晚承認了自己的失敗……
楚慧臉上扯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我高估了我自己。
不管我怎么做,他都不會多看我一眼。
我后悔了,后悔嫁給他,后悔當年的自己那樣的自以為是,葬送了自己的一輩子?!?/p>
楚慧紅著眼睛,看著右手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輕輕摩挲著。
“十年,我嫁給他整整十年。
二十四歲的楚慧對婚姻充滿期待,以為自己能夠溫暖男人的心。
三十四歲的楚慧,送走了自己的丈夫,甚至丈夫到死留下的遺言,沒有一個字與她有關(guān)?!?/p>
楚慧拿出一支錄音筆和一個信封,放在桌子上。
“林小姐,你說我婚姻失敗,與陶瑩沒有關(guān)系,說在我結(jié)婚之后,她和李政霖再沒聯(lián)系過。
可你知道嗎,在我看來,她從沒在我的婚姻里消失過。
因為她一直在我丈夫的心里。
你說我不應(yīng)該怪她,那我應(yīng)該怪誰?
怪我自己盲目自大,自以為是,還是怪李政霖,為什么沒有像我以為的那樣,對我日久生情。
我要在那場無望的婚姻里活下去,我總不能怪自己,把自己殺死,我也不能怪我的丈夫,因為我愛他。
我那失敗的人生,總該有一個兇手。
我只能怪她……”
楚慧起身,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支錄音筆。
“那是他留給陶瑩的,錄下那段話之后,他便走了。
我不知道里面說了些什么,那時候,他已經(jīng)將我們所有人都支開了。
我知道,那個時候,他一定是和陶瑩在一起?!?/p>
林知晚有些不理解。
桃姐,那個時候怎么會跟林總工在一起。
大概是猜到林知晚的困惑,楚慧臉上扯起一抹苦笑。
“他有精神疾病,能看到陶瑩一直在他身邊,甚至會跟那個‘陶瑩’說話。
可笑吧,他寧愿生病,寧愿跟一個虛假的‘陶瑩’的幻象相處,也不愿試著來愛她的妻子,甚至就連人生最后的時光,他也寧愿跟自己腦子里的那個人待著,也不愿意讓他的家人陪著……”
林知晚聽到這些,深深震驚。
她們并沒有注意到,此時病床上的那個人,淚水早已打濕了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