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璃立刻用方言,報出自己的身份,“爺爺,我是沈姝璃,我現(xiàn)在偽裝成了一個中年婦人,不方便用自己的聲音說話?!?/p>
楚老爺子聞言,臉色更加鄭重起來。
他趕緊問道,“阿璃,原來是你,你那邊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現(xiàn)在還安全嗎?”
“爺爺,是這樣的,我插隊的這個福松縣不對勁,知青辦的人有問題,我今晚在黑市打探到消息,這里就是一個狼窩。”
“所有外人進入村子后,就和外界聯(lián)系不上了!我怕……我怕我一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她語速極快,仿佛倒豆子一般,將張志遠的遭遇、黑市老大的警告、還有那些知青慘絕人寰的下場,快地復(fù)述了一遍。
“我懷疑,從縣里的知青辦到下面的大隊,已經(jīng)形成了一條完整的黑色產(chǎn)業(yè)鏈,專門針對我們這些外鄉(xiāng)人或者下鄉(xiāng)知青。我怕我一旦進去,也和外界斷了聯(lián)系,除了您,我不知道還能向誰求救?!?/p>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但沈姝璃能聽到楚老爺子因為震怒而變得粗重的呼吸聲。
這位經(jīng)歷過槍林彈雨,見慣了大風(fēng)大浪的老人,此刻也被這樁發(fā)生在朗朗乾坤下的罪惡給驚得心頭火起。
“豈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此等無法無天之徒!”
“阿璃,你聽著!不要去那個招待所,也千萬不要去那個大隊報到!現(xiàn)在立刻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要讓任何人找到你!”
“知青辦那邊我來想辦法幫你周旋,我馬上派人過去處理這件事!你現(xiàn)在唯一的任務(wù),就是保證自己的安全,藏好了,等我們的人過去!”
聽到楚家的態(tài)度,沈姝璃微微松了口氣。
只是,沈姝璃卻從未打算做逃兵。
因為她有空間底牌,保護自己應(yīng)該不成問題,但她還得把沐家張家和陳家都給救出來才行。
她若耽擱一天,他們就得多受一天的苦。
何況,聽說來這邊下鄉(xiāng)的知青全都慘遭毒手,她既然遇上了,就不能完全坐視不理。
至少要把消息送出去,讓上面的人知道這邊的黑暗,不能繼續(xù)往這邊送人了。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親自去那龍?zhí)痘⒀ㄓH自走一遭,將情況摸清楚才行。
自己的想法也不能瞞著楚家,否則沒辦法互相配合,說不定會相互拖后腿。
沈姝璃想清楚這些,深吸一口氣,回道:“不,爺爺,我不能躲?!?/p>
“胡鬧!”楚老爺子顯然沒想到她會拒絕,被她氣到了,“這不是你逞英雄的時候!你一個小姑娘能做什么?!別害了自己!”
沈姝璃趕緊解釋:“爺爺,您想,福松縣敢這么做,絕不是只是一兩個村子的問題,這背后定然是有勢力龐大的保護傘,您若是大張旗鼓派人來調(diào)查,肯定會打草驚蛇,只能暗中調(diào)查……”
“所以,需要我進去打探情況,給你們傳遞消息,否則,我擔(dān)心,就算您派人來,在沒有確鑿證據(jù)的情況下,也會被人糊弄過去,甚至?xí)贿@邊的人下黑手,到時候打草驚蛇,他們說不定會把事情做得更絕。”
沈姝璃擔(dān)心,若楚家派人來,真把這邊的人逼急了,說不定會被人下死手。
畢竟,楚家能派來多少人?
而這邊,可是有一整個大隊,甚至一整個縣的力量!
電話那頭,楚老爺子還想再勸,可聽筒里卻只剩下一陣忙音。
“咔噠?!?/p>
電話被人強行掛斷了。
門外。
那話務(wù)員已經(jīng)不耐煩地走進來,一把按下了電話的掛斷鍵,神色不善地盯著她。
“都說了別占著線,你這人怎么聽不懂話!”
他伸出手,語氣生硬地報出價錢:“長途費,加時費,一共35塊,趕緊給錢!”
沈姝璃心頭一凜,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依舊是那副卑微怯懦的中年婦女模樣。
“哎,哎,同志,實在對不住?!?/p>
她趕緊從口袋里掏出準備好的錢,數(shù)了35元遞過去,又另外拿出2元錢和一包嶄新的大前門香煙,一并塞到對方手里。
“家里男人去外地探親了,好久沒消息了,我這心里急,一不小心就多說了幾句,就忘了時間,給您添麻煩了,您多擔(dān)待?!?/p>
那話務(wù)員掂了掂手里的錢,又瞥了眼那包煙,臉上的寒霜立刻融化了不少。
他把錢和煙都利索地揣進兜里,朝她擺了擺手,那股不耐煩變成了居高臨下的教訓(xùn)。
“行了,下次注意點,再有這種事,讓你家其他男人來打電話,你一個女人家家的,大半夜在外面拋頭露面像什么樣子?!?/p>
沈姝璃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她陪著笑,連連點頭稱是,腳步卻匆匆地朝郵電局外走去。
直到冰冷的夜風(fēng)撲面而來,她這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到自己一直忽略的某個細節(jié)。
從踏入福林縣開始,不論是白天還是晚上,街上都鮮少能看到女性的身影,尤其是年輕姑娘!
偶爾有幾個女性,也都是些上了年紀的。
年輕的,尤其是樣貌周正些的女人,她一個都沒瞧見!
怪不得,這個話務(wù)員從一開始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審視和不善!
原來,這里不僅無法無天,更是個將女性視為禁臠,不許其拋頭露面的畸形之地!
這個念頭讓她脊背竄起一股寒意。
原本,沈姝璃還想著,再給海城的公安局的紀若云、甚至鐵路局的馮鐵軍都去個電話,將這邊的消息多方位地傳遞出去。
可看這話務(wù)員的架勢,根本不會繼續(xù)給她打電話的機會了。
可念頭只是一閃,便被她強行壓下。
遠水救不了近火。
就算他們都接到消息,又能派來幾個人?
人來少了,無異于羊入虎口,只會白白搭上性命。
現(xiàn)在唯一的生機,就是等楚家的布局。
而在此之前,她必須保全自己。
想必。
這些村子再怎么團結(jié)排外,再怎么無法無天,總該有個命門。
只要能找到他們最強大的依仗,一擊即潰,或許就能讓這固若金湯的罪惡堡壘從內(nèi)部瓦解。
她吐出一口濁氣,心緒漸漸平復(fù)。
騎著車在漆黑的街道上繞了幾個圈,確認無人跟蹤,沈姝璃拐進一條巷子,立刻進入空間。
在古宅的浴室中,將身上的所有偽裝全部清洗干凈,換上在招待所穿的那套衣服,這才重新出現(xiàn)在巷子里,往招待所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