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侍女不識字,二人只是覺得字跡好看,便瞧了半天。
等姜如初都走了好一會兒,二人才慢悠悠的拿著那首詩,準備去找管事的驗一驗。
管事的男子正在柜臺查看今日的流水賬目,瞧著正是忙碌的時候。
其中一個侍女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試探道:“劉管事,這是方才那女郎寫的詩,您要不要瞧瞧?”
劉管事正看到要緊處,被人打斷便有些不快的抬起頭不耐的問道:
“哪個女郎?”
他剛問完,立刻便自已想了起來,皺眉道:“剛才非要自已買腌魚那個?”
侍女點點頭,將手中的詩遞到管事的跟前:“她寫完了,您要不要瞧瞧?”
劉管事才懶得理會這些閑事,他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對一個小女郎的詩自然不感興趣。
“難道寫得不好還能讓人把腌魚拿回來不成?人走了就行了,這點小事便不要來煩我了。”
他的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曹掌柜疑惑的聲音:
“腌魚怎么了?為何要拿回來?”
午時已過,曹掌柜也便回來了,這整條文豪街,能出門攬客的掌柜,也就只有他們迎豐樓的這一個。
曹掌柜發(fā)問,侍女便上前,將先前發(fā)生的事情,改了改,一股腦說了出來。
“那女郎聽說三兩銀錢的魚要送與她吃,怎么也不肯要,非要寫一首詩來作魚錢?!?/p>
“咱們怎么說也沒用,便讓她寫了?!?/p>
曹掌柜還記得姜如初,聽說是吃茶飯的那個女郎,當(dāng)即升起幾分好奇心說道:
“把她寫的詩給我瞧瞧?!?/p>
這整個酒樓里,若說還有幾分文氣的,曹掌柜便是一個。
曹掌柜少時也是讀過一點書的,當(dāng)年若不是家中貧困,他定然也去考學(xué)去了,半輩子因著這幾分遺憾,他才對讀書人格外的敬重。
他拿起姜如初的詩一瞧,神色先是一愣,隨即逐漸展顏,最后是一臉喜色。
春城百花齊斗艷,不問春風(fēng)問東風(fēng)。
楊花榆莢無才思,也作漫天飛雪色。
“詩不錯,字更是不錯?!?/p>
曹掌柜毫不吝嗇的夸贊,當(dāng)即便說道:“這首詩今年定能出彩,你們且掛出去,便說是迎豐樓今年的詩魁?!?/p>
這個女郎詩才不俗,為人更是有趣。
正值飛云樓大辦說文會的時節(jié),她詩中說百花斗艷正好應(yīng)景,但偏偏又說起柳絮和榆莢。
乏色少香,便是化作漫天飛雪,也只是強湊熱鬧。
那女郎一眼瞧著無甚特別之處,沒想到竟能寫出這樣的妙詩,一旦掛出去,定然能引起說文會那些文人的側(cè)目。
曹掌柜大喜過望,當(dāng)即準備好好將姜如初招待一番。
“那女郎可還在書房?引我去見她?!?/p>
劉管事聽掌柜的竟對那女郎的詩大加贊揚,十分的意外,連忙走過來,接過那首詩仔細的瞧。
“什么詩這樣的好,竟讓你都這樣的夸贊......”
劉管事的肚里沒多少墨水,自然看不出好壞。他使勁的回想剛才那小女郎的樣貌,更加不懂怎的就成了詩魁了。
早知道那女郎真有兩下子,方才就進去瞧瞧了。
而旁邊兩個侍女都是一臉被震驚的表情,二人面面相覷著,好一會兒,才囁嚅著說道:
“回掌柜......那女郎,走了好一會兒了.......
曹掌柜的喜色頓時消失,十分不快的說道:
“既知她要寫詩,怎的不來叫我?就你們這幾個,能瞧得出什么來?”
寫了這么妙的一首詩,竟讓人家就吃了一碗茶飯就走了,以后說出去,他們迎豐樓的風(fēng)評都要受害。
兩個侍女垂著頭,默不出聲,過一會兒其中一人竟還小聲的說道:“沒想到她真能寫得出來......”
曹掌柜氣不打一處來,氣咻咻的問道:“出門后,人往哪個方向去了?”
兩個侍女被更是答不出來,只能搖頭。
都是些有眼如盲的東西......
見狀,曹掌柜只能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這邊,姜如初出了迎豐樓,便直接離開了文豪巷,往賀家走去。
她一路上想著自已剛才逞強寫的那首詩,細一琢磨,總覺得自已有點太張揚,似乎有些不妥,但寫都寫了,也就只能隨它去了。
姜如初想著回去便能繼續(xù)去那書樓看書,心下還有幾分迫不及待,對那說文會倒也能釋然,左右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午時剛過,五月的日頭曬得人暖洋洋的。
賀知書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睡午覺,早已等了姜如初好半天。
聽到大門嘎吱一聲,賀知書就睜開了一條眼睛縫,瞧著那進來的人神情自若,竟然沒有一絲垂頭喪氣之意。
“倒是稀奇,不是去說文會了,怎的這么早就回來了?”賀知書明知故問道。
姜如初走近前來,釋然一笑。
“師妹我在那酒樓外頭瞧了瞧,浮華遮目,容易讓人金迷紙醉,想了想無甚意思,還不如回來看書?!?/p>
賀知書哈哈大笑,從搖椅上直起身子,揭穿她道:
“師妹啊,你倒是會給自已找臺階下,不就是忘了帶帖子,那飛云樓不讓你進去嘛......”
他笑得一臉揶揄:“多大點事,今日便算了,明日再帶著帖子過去不就行了,反正那說文會要連辦五日?!?/p>
姜如初卻再沒了去說文會的心思,她輕輕一笑道:
“明日也不去了,師妹我說的是實話,那飛云樓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去得的,瞧著也不適合讀書人。”
明明辦的是一場文會,進門卻不論才學(xué)論身份,照這般,那些無權(quán)無勢又埋頭苦讀的讀書人,必然是不會去的。
真正的讀書人去不了,又哪里會有她想要看到的奇文瑰句。
賀知書見她終于看明白那勞什子說文會,立馬跟著附和道:
“師妹你總算瞧明白了,那說文會本就與你之前想象的不是一回事。”
“沒進去最好,不然你要是瞧見那些世族子弟裝模作樣的嘴臉,保管你厭煩得這輩子都不會再想去!”
姜如初一臉無奈的笑著道:
“都怪師妹我之前不聽勸,要是早聽師兄的,也不必白跑這一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