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
雖然大哥素來擅于藏鋒斂緒,可此番反應(yīng),卻冷靜得近乎反常。
她方才直接講明那藥是避子藥,大哥聽罷,居然既無半分錯愕,也不見絲毫慍色。
甚至還這般波瀾不驚,緊接著便刻意壓低了聲線,帶著蠱惑人心的啞意,不緊不慢地向她追問下去。
從哪里尋來的這藥。
總共吃了幾粒。
又是在和誰有過情事之后服下的。
有條不紊,循序漸進。倒像是,他早就猜到或知道了那藥的底細。而他真正的目的,就是問出后面這些問題。
云綺此刻還窩在兄長懷里,被湯池的氤氳霧氣裹著,又浸了幾分酒意,臉頰燒得緋紅,軟軟地靠著他溫熱的胸膛。
云硯洲神色依舊平瀾無波,墨眸沉沉地凝著她,眸底深不見底,靜等著她的答復(fù)。
懷中人卻蹙起秀眉,似是嫌這些問題太過繁瑣擾人,不耐地動了動身子,轉(zhuǎn)過身來,從背對的姿態(tài)換成了正對。
隨著這一動,她肩頭的單薄浴衣滑落大半,露出一截雪白纖細的手臂,膚光瑩潤,在朦朧水汽里漾著玉色的光。
帶著米酒清甜的吐息拂過他的下頜,如蘭似麝,與他清冽的松木氣息纏纏綿綿地交織在一起。
“好熱……”她嚶嚀一聲,眼睫輕顫著掀開,眸子里盛著化不開的迷離。
似是真的醉得糊涂,又像是仗著酒意,徹底拋開了所有顧忌,像個隨心所欲的孩童。
她一邊抬手,軟軟地環(huán)住兄長的脖頸,將身子更偎近幾分,一邊紅唇微微嘟起,帶著醉意的軟綿,一點點往他的唇瓣湊去。
吐息如絲如縷,拂過他微涼的唇角,軟糯的嗓音裹著撒嬌與依賴,黏黏糊糊地漾開在氤氳霧氣里:“想親……想親哥哥……”
湯池里的水汽愈發(fā)濃重,裊裊地漫過兩人交疊的身影,將周遭的一切都暈染得模糊而曖昧。
暖黃而微晃的燭火透過來,在云硯洲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投下淺淺的陰影,也映亮了少女酡紅的臉頰。
空氣里浮動著酒香、熏香,還有彼此身上清淺的氣息,絲絲縷縷,纏得人心頭發(fā)癢。
云硯洲的喉結(jié)無聲地滾動了一下,眸色倏地沉了下去,翻涌著旁人看不懂的暗潮。
可他卻只是微微偏頭,拉開寸許的距離。
不遠不近,恰好將那點纏綿的念想若堪堪隔絕。卻不是拒絕,反倒像年上者獨有的默許與縱容,偏生勾得人更加心癢難耐。
一只大掌依舊穩(wěn)穩(wěn)地扣在少女纖細的腰間,力道未松。另一只手則緩緩抬起,指腹輕輕覆上她柔軟的唇瓣,微涼的觸感熨帖在唇上,帶著令人愈發(fā)沉溺的掌控感。
“……回答剛才的問題。”他的聲音比先前更啞。
像是也被泉池的暖霧浸得微醺,卻依舊平穩(wěn),仍帶著幾分喑啞蠱惑人心的意味,“回答了,小紈想要什么,哥哥都給你?!?/p>
都到了這般地步,氣氛旖旎得幾乎要溺斃人,大哥竟還能這般克制,坐懷不亂。
云綺算是徹底看明白了,大哥今日是鐵了心要問出個答案不是非她借著幾分酒意撒撒嬌,就能這般蒙混過去的。
她本不想說實話,是怕大哥知曉真相后,受不住這刺激。
可大哥偏要這么追問。
那若是知道了之后,他心頭不快,可就怪不得她了。
眼見自已都湊到了他唇邊,卻愣是沒沾上半分,少女顯然是惱了,嫣紅的嘴唇微微嘟起,眉眼間染上幾分委屈。
許是醉得更沉了,她連撐著身子的力氣都沒了,軟軟地靠在他懷里,聲音糯糯的,帶著點嗔怪:“……哥哥壞。”
“嗯,哥哥壞?!痹瞥幹薜瓚?yīng)了,順勢將她更緊地攬入懷中,微微低頭,指腹輕柔地撫過她鬢邊的碎發(fā)。
語氣里卻是旁人難得窺見的寵溺與低沉,“小紈和哥哥之間,本就不該有秘密。小紈的一切,哥哥都該知道的?!?/p>
醉酒的少女臉頰貼著兄長溫熱的胸膛,像是反應(yīng)慢了半拍,意識都被他這溫柔的語調(diào)牽著走,迷迷糊糊地呢喃:“那我就告訴哥哥就是了……那藥丸,是我找阿言要的。阿言說過,那藥只避子,不會傷身的。”
云硯洲聞言,掌心撫發(fā)的動作未停,神色依舊是那般不動聲色,連眼底的波瀾都藏得極好。
反倒還溫聲夸了她一句,語氣里聽不出半分異樣:“小紈讓得很棒,知道自已的身子是最要緊的。那些藥丸,先前一共有幾粒?”
少女蹙起秀眉,皺著小臉仔細想了想,聲音含糊地嘟囔:“我不記得了,反正……反正我吃了四粒。”
原來,她當真只吃了四粒。
云硯洲的眸色明明滅滅,那點翻涌的暗潮藏在眼底深處,濃得化不開,又叫人看不真切。
他依舊用那低沉平穩(wěn)的語調(diào),聽不出半分波瀾,不緊不慢地追問下去:“那這四粒藥,都是和誰之后吃的?”
云綺像是陷進了迷蒙的回憶里,眉頭輕輕蹙起,指尖無意識地摳著他衣襟的繡紋,竟是難得的認真思索起來:“第一粒……第一粒是和祈灼之后吃的?!?/p>
祈灼?
那位今日剛被冊封祁王的七皇子。
云硯洲的胸膛幾不可察地起伏了一下,快得如通錯覺。
他本以為,她第一個會說的是霍驍。
卻沒想到,他的妹妹,第一次竟是給了一個他甚至都未曾正面遇見過的男人。
云硯洲身形紋絲不動,脊背依舊挺得筆直,眉眼的弧度沉得像是壓著千斤重的暗流。半晌才緩緩開口問道:“小紈是如何和他認識的?那一晚,又是怎么和他發(fā)生的?”
云綺貼在他溫熱的胸膛前,耳畔是他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意識像是被這節(jié)奏牽著走,暈乎乎的,竟是毫無防備地將一切和盤托出。
“是……在漱玉樓認識的……第一次見面,就覺得他很好,他不在意任何人,只在意我……那天晚上,是我偷偷溜出府,去找的他?!?/p>
云硯洲斂去眸底所有情緒,以免打斷此刻少女被溫柔裹挾著、毫無防備的坦白。
他刻意放緩了語調(diào),聲線依舊平穩(wěn)低沉,不見任何異常:“那第二粒藥呢,也是和他?”
少女卻輕輕搖了搖頭,鬢邊的碎發(fā)蹭過他的衣襟,聲音軟糯又含糊:“不是……是別人?!?/p>
云硯洲的掌心幾不可察地收緊,指腹碾過她腰間細膩的肌膚,語氣卻依舊淡得像一潭深水:“第二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