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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早朝。
景安帝歪在龍椅上,一手支著額頭,眼皮半耷拉著。
面上看似平靜無波,心里卻早已翻了一百遍白眼了。
恨不得立刻退朝回去補個回籠覺。
他的目光掃過下方那些爭得面紅耳赤的臣子,只覺得太陽穴痛。
這會子整個大殿里吵得不可開交,根本不帶消停的!
起因是南邊幾個州府遭了災,賑災糧剛運過去,戶部尚書賀湛賀大人就跳出來,掰著手指頭算賬。
說國庫的銀子緊巴巴,雖上次查抄貪官積了一筆銀子,但四處都要開銷,賦稅頂多免一年,多一天都不行。
“......陛下明鑒!上個月霖州賑災,國庫已是大開倉門,北邊軍餉,河道修繕,官吏俸祿,哪一樣不是等著米下鍋?”
“減免一年,已是體恤民艱,彰顯天恩,三年?三年過后,庫房都能跑馬了!各處都要用銀子,戶部總不能去變出銀子來!”
那摳搜的勁兒,好像銀子是從他自家匣子里掏出來的一樣。
幾個老御史立馬不干了,白胡子氣的都翹起來了。
說什么百姓不容易,三年,必須免三年。
不然就是不顧民生,有損陛下仁德。
“賀尚書,你眼里只有這些黃白之物,可曾見過災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一年減免,本就是杯水車薪,百姓若不得喘息,復耕無望,來年無糧可交,難道逼得他們賣兒賣女,釀成民變?到時候,你戶部那點銀子,夠拿來平叛的嗎?三年!必須三年,非三年不足以安民!”
“周御史慎言!豈可詛咒國朝生亂!”
“老夫據(jù)實而言!賀尚書錙銖必較,才是禍國之源!”
“你你你你你,你個老東西!”
“賀尚書也未必年少!”
兩邊從圣人吵到前朝舊例,唾沫星子隔空亂飛,眼瞅著就要從文斗升級為武斗。
賀湛嘴皮子都吵干了,他偷偷抬眼看了眼景安帝,見陛下正在發(fā)呆。
“......”
他何嘗不想給百姓減輕賦稅。
可國庫支出實在是太多,等到時候真到了用銀子的關鍵時候,發(fā)現(xiàn)戶部支不出來。
這些御史肯定會反過來指責他們戶部,說戶部不知道管控開銷!
這些年,這種事情還少嗎?
哼!
這頭還沒吵明白,那頭又炸了鍋了。
江南漕運有個押運官的肥缺空出來了,這差事責任重,油水也厚。
吏部舉薦了一個人,說是科舉正途出身,履歷清白,穩(wěn)重可靠。
結果督察院的彭大人,領著幾名御史聯(lián)名彈劾,說此人乃是現(xiàn)任漕運總督的小舅子的連襟的表侄子,明顯是裙帶關系,吏部這是任人唯親!
這關系繞的景安帝腦仁疼。
但這話一下子就捅了馬蜂窩了。
吏部官員臉都綠了,說他是唯才是舉,這人是正經(jīng)選出來的,跟誰是誰親戚沒關系,怎能因親戚關系就一桿子打死?
然后一番舉證,非要說那人確實有才干。
督察院咬死不放,說避嫌乃為官之本,此事必須嚴查,以正視聽。
事情還沒爭論個明白呢,刑部一聽有徇私舉薦的嫌疑,立刻來了精神說該查......
大理寺的看了看卷宗,覺得僅憑妻侄關系就立案,證據(jù)太過薄弱。
督察院咬死了不放,說這就是官官相護!
好嘛!
一團亂麻!
景安帝面無表情的看著下面的人互噴,又瞅了眼他的兵部尚書鄭流鄭大人。
這鄭流本來在列隊里偷偷咪覺,低著頭一點一點的,完全沒被這吵鬧的環(huán)境所打擾。
迷迷糊糊聽見漕運,糧草幾個字,一個激靈就醒了。
瞪著眼睛就加入了戰(zhàn)斗。
“哎哎哎!老匹夫,你說清楚啊!這押運官是管運糧的吧?老子不管你們誰親戚不親戚的,北邊將士的糧草要是因為你們扯皮耽誤了,老子第一個不答應!”
“北燕那些狗賊,現(xiàn)在對咱們大景什么態(tài)度,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不要以為小盛大人揪出了北燕奸細,那邊就沒有隱患了,老夫可告訴你們了,這事必須慎重,選個靠譜的!”
禮部尚書張廷敬被吵得腦瓜子嗡嗡的。
本來在邊上當著背景板,反正盛昭不上朝,他也覺得沒什么意思。
冷不丁的聽見一個御史提議說,如今國庫吃緊,各項用度都該節(jié)儉,比如禮部每年祭祀,逢年過節(jié),宴會,慶典等可酌情精簡。
張廷敬一聽,這還了得?
頓時火冒三丈!
動他禮部的銀子,就是砍他禮部的面子!
禮部開銷大,那是為了維護朝廷的體面,還能怎么縮減?
他袖子一擼,沖著那邊就喊了一句,“你說什么?給老夫再說一遍!”
景安帝看著地下這群大臣們吵得跟斗雞似的。
內(nèi)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打哈欠。
又來了又來了!
這些人又開始了!
不是錢,就是人,要么就是在這扯著這些破事!
賀湛那老摳門是真摳門,但國庫的確也不寬裕。
周御史憂民也是真的,可開口三年確實壓力大。
吏部推的人未必真不行,可這親戚關系也不好說。
那幫文官逮著點裙帶關系就跟螞蟥見了血似的。
鄭流那家伙一聽到軍餉就精神,但確實也是為了將士著想。
張廷敬那老狐貍,嗓門真大?。?/p>
“......”
景安帝微微閉了閉眼,心底那點不耐煩,慢慢轉(zhuǎn)化成了一種深深的......想念......
還是盛昭那丫頭在的時候有意思。
只要她來,就會有吃不完的瓜,每天都有驚喜,都有新鮮事!
昨日,要不是不敢暴露她心聲的事情,要陪她演戲。
盛懷肅那老小子一臉沉痛的來替她女兒告假半個月之時,他差點沒忍住把他趕出去!
那家伙,居然開口就是半個月?
半個月!
她想得美!
滿朝文武可都清清楚楚的知道她那傷勢是假的了!
還請半個月?
批六天,已經(jīng)是他的極限了!
那丫頭在的時候,朝堂什么時候這么鬧騰過?
缺銀子?
她和那吱吱在心里嘀咕嘀咕,沒準就能爆出個貪官出來。
或者誰誰誰做了什么荒唐事,正好可以罰一筆巨款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