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
兩刻鐘,兩刻半鐘。
板車依舊停在城門口中央。
來往進出的行人,都自發(fā)避讓開。
豆腐西施倒沒真心大的回去,她讓伙計遠(yuǎn)遠(yuǎn)的盯著。
待聽伙計說,板車一直在城門口沒動靜,她就曉得壞了。
遂趕緊跑回鋪子里,在后院放飛了一只信鴿。
眼看著信鴿飛向天際,豆腐西施只覺眼皮跳得厲害,像是要出大事一般。
這豆腐鋪她也不敢呆了,三言兩語打發(fā)了伙計,自已收拾了些細(xì)軟,偷摸關(guān)店溜了。
又是兩刻鐘過去。
咴唳唳——
天空中,遙遙傳來大蒼的長鳴。
姬止戈神色一整,唰的站筆直:“來了?!?/p>
獬豸也收好了小娃娃,緩緩拔出長劍。
兩人俱是看著城外的方向。
守城的門子們似有所感,將進出的兩人暫且趕到一邊,留出空地來。
京畿大營的將士們,十分默契的往城外走去,以小隊為單位,紛紛藏匿起來。
噠噠噠。
這當(dāng),城中有馬蹄聲踱步而來。
姬止戈回頭,接著臉上一喜:“小寶,你怎么親自來了?”
獬豸唰的躥過去:“小寶,一會完事我?guī)闳ズ忍鸲節(jié){,他們說有家甜豆?jié){很不錯?!?/p>
姬止戈:“???”
這會怎么不兄長先請了?
其余眾人正要作揖行禮,荼茶抬手免了。
她馬背上還坐了個人,系著玄色披風(fēng),頭上罩著兜帽。
那人掀起點兜帽,泄露出一點銀白長發(fā)。
是大傻!
姬止戈神色仍舊淡淡,倒是獬豸雙眼發(fā)光。
他見大傻就和平時見皇帝一樣,甚至還親昵兩分。
“小皇弟,”獬豸太饞他的異色發(fā)瞳了,“一會去我府上玩玩?”
最好再讓他多抓幾張神韻圖,好多捏幾個小娃娃。
荼茶也想到了,小崽眼睛唰的發(fā)亮。
她扭頭說:“大爹,我?guī)闳ト贤驵唬覀兺鎿Q裝游戲。”
嗷嗷嗷,父皇的臉超贊!
一瞬間,荼茶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張美圖。
什么人魚美男,什么異域風(fēng)情的黑皮王子,什么銀發(fā)孤傲清冷帝尊。
肯定超好玩噠!
剛想要拒絕的大傻:“……”
意識里的皇帝頓感不妙:“拒絕她。”
大傻低頭就說:“好的,寶寶?!?/p>
皇帝:“……”
獬豸激動了,動力十足的沖姬止戈吼:“快,火速解決?!?/p>
他要帶小皇弟和小寶回去玩換裝游戲!
姬止戈:“……”
荼茶一揮手,立刻從街道兩邊冒出無數(shù)販夫走卒。
這些都是蛛網(wǎng)坊的人,上回演臟人跟上癮了似的,這次演路人,完全本色出演。
眨眼間,清場的城門口立刻又熱鬧,絲毫不引人懷疑。
憋在木桶的青鸞和東方宛面面相覷。
兩人看不到,也不敢頂開木桶蓋子往外瞄,只能憑聽到的動靜揣測。
起先,似乎有斷斷續(xù)續(xù)的爭吵。
后來安靜了會,跟著又傳來行人叫嚷的聲音。
東方宛焦躁,朝青鸞眨眼睛。
現(xiàn)在怎么辦?
青鸞皺眉:“再等等?!?/p>
她久未出城,接應(yīng)的人肯定會察覺,繼而想辦法過來解救。
“咦?”
一道青鸞熟悉的聲音傳來。
她松了口氣,結(jié)果一張嘴就是豆?jié){汁的酸臭味,惡心的她不斷干嘔。
偏生不敢發(fā)出動靜,只得捂嘴克制。
她痛苦的臉都扭曲了。
怎一個痛苦了得。
“官爺,這平板車杵在城門中央,小的馬車過不去啊?!?/p>
城門只開了一半,板車占中間,兩邊還有來往的路人。
那人趕著兩輛馬車,車上堆放著很高的干草堆,確實過不去。
獬豸懶得嗶嗶,拎著長劍沖上去照著那人就砍。
那人年約五十有余,一身粗布黑衣,是個身形干瘦的小老頭。
他手里拿著長煙桿,桿上墜破舊的三角紅布包。
他見獬豸殺來,手上長煙桿一轉(zhuǎn)。
鐺。
長劍和長煙桿碰撞出火花。
老頭厲喝:“動手?!?/p>
嘩啦。
無數(shù)干草飛揚,那馬車上藏匿的,竟是永生教黑袍眾。
老頭和獬豸過了幾招。
他又道:“接應(yīng)主人?!?/p>
話音落下,那些黑袍眾齊齊沖向板車。
荼茶坐在高頭大馬上沒動,只冷冷看著。
“哼,”姬止戈長腿大力橫掃,那板車竟原地轉(zhuǎn)動起來,“想從我手底下?lián)寲|西?”
板車很重,這一轉(zhuǎn)動如陀螺,頓時將靠近的黑袍眾撞飛出去。
木桶里的青鸞和東方宛,當(dāng)即被甩的頭暈眼花,撞來撞去,骨頭都散架了。
老頭見勢不妙:“護我。”
當(dāng)即,一部分黑袍教眾沖過來,不畏死試圖絆住獬豸腳步。
獬豸挽了劍花,倒也不追趕,任那老頭去奪板車。
姬止戈眼睛發(fā)亮:“來得好?!?/p>
他跳上板車,拍了拍木桶,興奮的對荼茶說:“小寶,看大伯給你表演個力拔山兮?!?/p>
說著,他竟是彎腰舉起個大木桶,朝著那老頭就砸過去。
荼茶眼皮一跳:“大伯,別……”
她話還沒說完,木桶落地。
嘭!
巨大的沖擊力,讓木桶炸裂開。
無數(shù)乳白色的豆?jié){汁炸裂開來。
瞬間,濃烈的餿臭味四處彌漫,酸臭到令人作嘔。
“嘔!”小崽沒忍住,捂嘴干嘔起來。
大傻心疼壞了,連忙將小寶抱懷里,物理隔絕臭味。
荼茶抓著他衣襟,拼命嗅著他身上的木質(zhì)龍涎香,適才好受一些。
她咬牙切齒的說:“大爹跟父皇說,回去給大伯穿小鞋子,狠狠的穿!”
大傻盯著姬止戈目光不善:“穿!”
獬豸也受不了:“姬止戈,你有沒有腦子?”
姬止戈嘴角抽搐,雖然他也覺得難聞,但沙場上,什么血臭尸臭沒聞過?
他竟然眉頭都不皺一下:“你再喊?老子是你哥!”
他一拳頭崩開那老頭,還有空教訓(xùn)獬豸。
大傻很不高興:“小寶要吐了。”
姬止戈霎時收斂,總歸都炸一個是炸,炸兩個也是炸。
他抬腿就掃出去第二個木桶,直砸老頭。
老頭不敢應(yīng)接,生怕桶里就是主人,只好一推一拉,試圖將木桶平穩(wěn)停住。
“嘿!”姬止戈笑了聲,一巴掌落木桶上,宛如泰山壓頂。
老頭額頭青筋直崩,實在承受不住,只好將木桶掀出去。
嘭。
又是一聲炸開。
像雞蛋落地,炸開無數(shù)臭味熏天的豆?jié){汁。
這個木桶里也沒人,老頭松了口氣。
但這口氣還沒松下去,滿口滿鼻的酸臭襲來。
“嘔嘔!”老頭接連干嘔,面色鐵青。
現(xiàn)場一眾人里,唯有姬止戈面不改色。
他舉起第三個木桶:“不是很能接嗎?再來!”
這一木桶舉起來,姬止戈就發(fā)現(xiàn)重量不對。
他沖荼茶使了個眼色。
結(jié)果看到小崽拿袖子捂住口鼻,怨念的盯著他。
姬止戈:“……”
總覺得要糟。
嘭!
木桶又又又落地炸開。
只不過這次,飛濺的豆?jié){汁里,還混雜了兩道人影。
“啊啊啊,”青鸞發(fā)出慘叫,“長老救我!”
東方宛也同樣如此,關(guān)鍵之時,她死死抱住青鸞的腰。
要救一起救!
荼茶不敢用力呼吸,只好扯了扯大傻袖子。
她甕聲甕氣的說:“大爹,看你的了。”
大傻掀開兜帽,露出一頭銀發(fā)綠豎瞳來。
但那綠瞳又和往常不一樣。
只見,綠瞳中央呈幽深的鴉色。
那是屬于,皇帝的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