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嚯....這就是你說的那寡婦?”
臨街的羊湯館子之中,朱樉坐在靠門的位置,看著咕嚕咕嚕煮著羊肉的大鐵鍋邊上,忙活的老板娘,眼神有些一愣一愣的。
“二兩羊肉加羊血,一角大餅卷羊肉,羊肉要肥點的?”
“蔥花香菜自已放......”
砰!
一個裝著烙餅卷羊肉的竹篾子扔桌上,隨后是一碗加料滿滿的羊湯。
老板娘嘴皮子中利索的報著李景隆朱樉他們報的菜名,然后瞥了朱樉一眼,甩著跟水缸一樣粗的腰肢,邁著恨不能一步在地上引倆腳印的步伐,繼續(xù)回到灶臺開始忙碌。
“好家伙!”
朱樉又是一聲驚呼,而后對李景隆道,“這...她....哎呦我去!這...她爺們死的不冤呀!就這大體格子,一屁股能把老爺們苦膽都坐出來!我天...呵呵...跟大象似的....”
李景隆微微低頭,“您小點聲,別讓人聽見?”
“就是!”
曹泰在邊上也正色道,“上回有個食客就是這么說她的,讓她聽見了..差點沒給人扔肉湯鍋里!”
“怕啥!”
朱樉卻毫不在乎,“這不有你們倆呢嗎!”
啪!
“香菜拌羊肚!”
又是一個小竹篾子幾乎是扔了過來,老板娘子嘴皮子一翻。
“大姐!”
朱樉喊道,“你們家干多少年了?”
老板娘帶著黑斑黑痦子的臉頰動動,“打我祖爺爺那輩,就開始在這賣羊湯燒麥了?!?/p>
“哦,怪不得!”
朱樉吃了一口羊肚,點頭道。
“跟西安的比如何?”李景隆在旁笑道。
“差遠了!”朱樉冷笑,“你倆也是沒吃過什么好東西,這樣的羊湯館館子在西安,能開好幾天都算他祖上積德,還開好幾代?”
“那....”
曹泰不解,“那您剛才還夸?”
“我夸什么了?”
“您說怪不得呀!”
“嗨!”
朱樉翹著二郎腿,笑道,“我說怪不得,這老板娘能長這么肥實,肉皮下面都是他媽的羊油子....”
“我的爺!”
曹泰趕緊回頭瞅了一眼,低聲道,“求您了,可別亂說...”
“你小子什么時候膽這么小了?”朱樉罵道。
“他呀!”
李景隆把燒麥泡在醋中,開口笑道,“小時候讓這老板娘給揍過,哈哈哈!”
就這時,突見街對面,徑直走來七八名漢子。
然后旁若無人的,乒乒乓乓?guī)紫?,拽了桌子凳子,就在羊湯館的大門外坐了,開口招呼,“老板娘,燒麥,板雜碎,羊肉湯。灶上有干凈羊血嗎?有的話蒸一碗!”
而就在這幾人出現(xiàn)的時候,暗中跟著秦王朱樉的侍衛(wèi)們,忽從邊上靠前,拽著凳子依舊是坐著的樣子,但卻把朱樉圍住。
“哪不對?”朱樉突然眼睛一瞇。
“二爺!”
一名胡子拉碴三角眼的侍衛(wèi)低聲道,“那邊...一看就見過血的。且腰里都藏著短家伙呢!”
朱樉的手,掰開擋著他視線的侍衛(wèi)的肩膀,朝那邊看了一眼。
然后轉(zhuǎn)頭看向李景隆,“叫我出來,不是為了喝羊湯吃燒麥吧?”
“這朱老二一會精一會傻!”
“一會目光如炬,一會又格外蠢笨!”
李景隆心中暗道一句,面上裝傻充愣,“就是為了帶您吃燒麥喝羊湯呀?”說著,他也假模假式的探頭過去,“怎么了?什么見過血?殺羊呢?”
就在他看過去的時候,正好那邊有個漢子的目光也看過來,恰好兩人四目相對。
“你瞅啥呀?”那漢子斜眼喝道。
李景隆沒開口,曹泰轉(zhuǎn)頭,“你怕瞅呀?瞅你,你能懷孕呀?”
砰!
那邊幾個漢子,嗖的就起身。
曹泰梗著脖子,頓時面容猙獰。
“曹爺!”
忽然,老板娘扭著水缸腰過來,按著曹泰肩膀往下坐,“您都多大了,還出門惹事?”
而后她又轉(zhuǎn)身,對那幾個漢子低聲道,“都坐下吃飯吧!吃完了不還得回去看場子呢嗎?大老爺和氣生財,都別置氣!”
幾個漢子,又狠狠的瞪了曹泰一眼,目有兇色。
但隨即目光在李景隆和朱樉的身上流連打量片刻之后,眼神變得微微懷疑起來。
而后起身,“不在這吃了,送到場子里去,記賬!”
說完,揚長而去。
~
“這就走了?”
朱樉正準備看熱鬧呢,興致勃勃。
豈料轉(zhuǎn)眼之間,對方竟然走了。
李景隆也有些失望,隨即心中一動,對朱樉道,“您別看他們五大三粗的,其實有眼力見呢!見您一身貴氣,知道惹不起,直接繞著走了!”
“那不就是欺軟怕硬嗎?”
朱樉撇嘴,“我生平最瞧不起欺軟怕硬的.....”
這時,邊上一名默默喝湯的食客,突然開口道,“幾位爺,不是小老兒多嘴,您幾位呀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別跟他們犯沖,犯不上!”
“他們干什么的呀?”朱樉問道。
“這.....”那食客有些猶豫。
“這盤羊肉壓根就沒動,你幫著吃點,不然糟踐了!”
朱樉說著,一盤子羊肉就遞了過去。
那食客喝的是沒肉的羊湯,泡了一角烙餅,忽見一大盤子羊肉,頓時喜上眉梢,但又有些小市民的矜持。
“這我也吃不了呀!呵呵呵....幾位爺不知道?”
食客笑道,“那幾人,對面四海樓坐鎮(zhèn)的!”
“四海樓是個什么東西?”朱樉追問道。
“原先是個酒樓,開的挺大!要論排場,在這東城這邊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后來就開不下去了!”
朱樉托著下巴,“為啥開不下去了?”
“嘖...您沒瞧見,往前走兩條街就是夫子廟。夫子廟那邊是天下第一街,京城之中最繁華的地方!”
那食客笑道,“京城最好的酒樓天下第一樓,那是人家曹國公的買賣....再從這邊走,往西去,華清池,也是人家曹國公的買賣!”
“他這四海樓夾在當間,啥啥都比不上人家,自然就開不下去了!”
“呵呵!”
朱樉一笑,看著李景隆低聲道,“回頭咱哥倆商量下,西安那邊也開幾個!”
而后轉(zhuǎn)頭對食客道,“那這四海樓到底是干什么的?”
“賭場呀!”
食客笑道,“整整四層樓.....”說著,壓低聲音,“聽說每天光是從里面抬出來的銀子,都一車一車的!”
“哦!”
朱樉頓時眼冒精光,“你剛才說那幾個漢子是四海樓坐鎮(zhèn)的,莫非就是那邊豢養(yǎng)的打手?”
“可不是一般的打手!”
那食客又道,“官面上的人,都跟他們稱兄道弟的。”說著,看看左右,低聲道,“四海樓背后可是...大人物!”
“誰?”朱樉摩拳擦掌。
“這....呵呵呵!”
食客起身,“這我就不知道了!”說著,端著羊肉朝灶臺那邊走,“老板娘,給張油紙,我包起來帶走!”
朱樉眼巴巴的,意猶未盡的看著那食客走了。
突然回頭,對著李景隆道,“這光天化日,我爹...天子腳下!竟然有人開賭場,聽這說法還是手眼通天的......這還了得!”
說著,他突然對李景隆低聲道,“不是你家的?”
~
“嘖!”
李景隆撇嘴,“二爺,您故意拿我打擦?”
“是我舅子家的?”朱樉又問。
“他家的跟我家的有區(qū)別嗎?”李景隆搖頭。
“嗯,倒也是!哎....”朱樉突然想起了什么,沒好氣的說道,“別人總跟我說,你小子沒事就去岳父家打秋風。以前我還不信,現(xiàn)在一聽你這么說,岳父家好東西你肯定沒少往自已家劃拉....”
“哦,舅子家的買賣跟你的沒區(qū)別...現(xiàn)在老鄧家你當家?”
“我告訴你,我可是大女婿...”
李景隆聽得太陽穴針扎的似的,“下回再去打秋風,我?guī)е?!?/p>
啪!
朱樉一拍桌子,站起身來,看著對面沒掛牌子的四海樓,“戲文里怎么說的來著?”
“英雄救美,除暴安良!”
曹泰也有些看明白了,開口道。
“你個不讀書的!”
朱樉笑罵,“那叫有熱鬧不看,王八蛋!今兒我非見識見識,到底什么人,膽大包天,敢開賭場!他媽的,老子都怎么沒想到這點,回頭就在西安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