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也是這么覺得!”
謝熊跟著感嘆,“自您出京開始,李景隆一口氣,罷了咱們在京師大營之中,幾十名兄弟的官職。而且.....他現(xiàn)在還執(zhí)掌著京師大營,京中就沒咱們弟兄說話的地方!”
“他就是個婢養(yǎng)的!”
藍(lán)玉臉上泛起陣陣怒氣,“奸佞弄臣....”說著,他又問道,“除了罷了我的人,他還做什么了?”
“您不知道?”
謝熊奇道,“他,如今再次出鎮(zhèn)肅鎮(zhèn)為總官兵了?”
“嗯?”
唰,藍(lán)玉驚起。
“大人?”謝熊見狀,也是心中一驚。
涼國公眼下,這副做派,可是有些失態(tài)了。
“他去甘肅了?”
藍(lán)玉皺眉,來回在地上踱步,“咱們的人,多在山西跟著晉王練兵,這個時候他去甘肅?明明已是左都督,京師大營總兵官,還要去甘肅?反常,忒反常.....”
說著,他忽然又頹然坐下,“先把京中的老兄弟都調(diào)出去,下面的弟兄都罷了,這時候讓我回京.....上位,真疑了我嗎?”
“應(yīng)該不會....您可是小殿下的至親..”謝熊的語氣之中也帶著幾分不確定。
“至親?”
藍(lán)玉冷笑,“他疑了誰,可不管至親不至親的,除了他兒子,天下有誰是他不能,不敢殺的?”
“公爺...”
謝熊想了想,又道,“可是,若真是對您有了猜忌,又何必讓卑職前來呢?”說著,他頓了頓,“如今您在四川,麾下只有自已的親兵,真要想拿你,何必讓卑職來,直接給蜀王一道秘旨,一萬多精銳把您圍了,直接拿了不就好了?”
藍(lán)玉再次皺眉,“是呀,我也想不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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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矛盾,想不通...”
入夜之后,藍(lán)家父子低聲密語。
藍(lán)玉端著酒杯低聲道,“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可也有太多....可以圓說的地方!”
“那爹您要不要回去!”藍(lán)鬧兒也正色道。
“家眷都在京城,咋能不回去?”
藍(lán)玉嘆口氣,“再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回去咱們?nèi)ツ??不遵圣旨,眼下就要魚死網(wǎng)破?”
“兒子覺得您有些猶豫了!”
藍(lán)鬧兒吃著肉,大口嚼著,“可不像您!”
“對上他...誰能不猶豫呀!”
藍(lán)玉長長嘆息,他口中的他,自然就是洪武帝朱元璋。
他藍(lán)玉可以算作狼王,而朱元璋,則是......老虎,百獸之王。
沒對上他的時候,你可以虎嘯山林。
對上他了,哪怕是那雙眼睛,你都要避其鋒芒。
“先回!”
藍(lán)玉咬牙,“回京!”
說著,他放下酒杯轉(zhuǎn)頭道,“走武昌,九江,安慶那條路回京。這三個地方,許多武官都是我的部將。如果他不疑我,那就罷了...如果真疑了,那死也得拉上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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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便都是藍(lán)玉的同黨了?”
畫面一轉(zhuǎn),紫禁城,乾清宮。
應(yīng)天府的雪比往年厚,金色的琉璃瓦上早已是厚厚的一層。
朱元璋穿著千張襖,瞇著眼坐在御案邊,滿臉冷笑的看著手中厚厚的名單。
武昌中護(hù)衛(wèi)陳干。
武昌右護(hù)衛(wèi)姜昊。
武昌左衛(wèi)田勝。
成都左衛(wèi)劉男。
右衛(wèi)千戶陳忠....
中都留守左衛(wèi)潘顯....
名單上,滿是一個個,戰(zhàn)功赫赫的名字。俱都是地方上的實權(quán)武官,從南到北,包括與應(yīng)天近在咫尺的鳳陽中都。
“目前,奴婢查明的,就只有這些!”
蔣瓛匍匐在朱元璋腳下,低聲道,“若是將來抓捕之后用刑,還能咬出一些人來!”
“呵!”
朱元璋咧嘴一笑。
這一笑,讓蔣瓛以為皇帝是滿意的笑。
急忙又道,“奴婢正讓人羅織,他們跟胡黨的罪證...”
“蠢貨!”
豈料,朱元璋卻突然罵道,“你怎么這么蠢?”
蔣瓛驟然一驚,連連叩首,“奴婢愚笨,還請主子明示...”
“滾下去!”
朱元璋皺眉道,“沒讓你準(zhǔn)備的事,你先不要自作聰明!”
話音落下,就見蔣瓛連滾帶爬從殿中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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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爺爺...”
片刻之后,皇太孫朱允熥舉著一盞燈火,緩緩走來。
“不用胡黨的罪名,那用什么?”
“好孫兒!”
朱元璋點點身邊的椅子,示意孫兒坐下,笑道,“你也以為,我只是要動藍(lán)玉了?”
說著,他不屑一笑,“只是動他的話,一杯毒酒早就了事,何必這么麻煩!”
這時,他眼睛突然一厲,“咱要動的,是藍(lán)黨!”
“這些人!”
他抖著手中厚厚重重的名單,“都要除去,一個不留!”
朱允熥若有所思,“所以,胡黨的罪名就不能用了?”
“哈哈哈,孺子可教!”
朱元璋大笑,又道,“胡惟庸謀逆案.....不能再用了!再用的話,朝堂就不穩(wěn)了!想把這些人不忠心的大人都除了,就得另起爐灶....藍(lán)玉案!”
“咱現(xiàn)在為何讓人取藍(lán)玉回京?”
“呵呵,回京之后咱還是不動他....”
“咱要讓他自已一驚一乍的嚇唬自已...”
“然后咱才能師出有名.....”
朱允熥沉思片刻,“皇爺爺,那樣的話,殺的人...會不會太多了?”
“你記??!”朱元璋正色道,“男子漢大丈夫,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絕!”說著,他低聲道,“做絕了,別人只是罵一時。但若是做不絕留下后患,就會讓自已難受一世.....什么名聲,都是狗屁!”
朱允熥若有所思的點頭,而后又道,“其實,孫兒還有一處不明白!”
“說!”朱元璋把那份名單,放在御案的暗閣之中。
“您為何又讓表哥去甘肅?”朱允熥看著朱元璋道,“就是為了去那邊,殺幾個人嗎?”
朱元璋笑道,“你要先想想,咱為何先讓宋國公潁國公帶人去你三叔那邊練兵!”
“這孫兒知道呀,為了震懾北元.....”朱允熥張口說道,“同時也是為了把那些人看管起來!”
“也是為了防止他們,跟北元串通....”
“啊?”
驟然,朱允熥滿臉的驚愕。
“自古以來,帶兵打仗之人就有養(yǎng)寇自重的心思!”
朱元璋低聲道,“且那些人的軍中,許多好手干脆就是北元的降軍。要說他們跟外邊,一點聯(lián)系都沒有,咱是不信的!”
“倘若咱是藍(lán)玉,心中猜測皇帝對他們起了疑心了,咱可不會干等著,驗證皇帝到底疑了沒有?”
“先聯(lián)系外邊,重金許諾,讓外敵騷擾下邊關(guān),然后他們在邊軍之中的部將,故意把戰(zhàn)事夸大了....”
“接著上奏外出帶兵....”
“趁機(jī)在外擺布兵馬,聯(lián)絡(luò)部將,然后....”
朱元璋說著,冷笑一聲,“管他疑不疑呢,兵馬在手直接反了....先占據(jù)些州府,裹挾青壯。進(jìn)可爭半邊江山,退亦是割據(jù)一方。”
“嘶...”
朱允熥倒吸一口冷氣,“您派表哥去,是怕西北不穩(wěn),畢竟藍(lán)玉也曾鎮(zhèn)過甘肅?而且跟西涼侯家關(guān)系不錯?”
“正是如此!”
朱元璋摸摸孫子的頭,“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二丫頭此去甘肅,除了濮家,把肅鎮(zhèn)上下再篩一遍!也斷了他們,跟著西北那些番子聯(lián)合起來,弄些邊關(guān)烽火的事兒.....”
說著,他嘆息道,“早些年,多讓二丫頭在那邊呆幾年就好了,也不至于現(xiàn)在這么麻煩!”
“可是....我大明的邊關(guān),不單是山西甘肅呀?”朱允熥又是迷惑道,“北面...”
“你四叔在!”
朱元璋笑道,“中原你五叔在,武昌等地你六叔他們在....呵呵,咱這邊一動,他們那邊就開始收網(wǎng)....捉那些小魚小蝦還不容易?”
聞言,朱允熥滿臉歡笑。
但是轉(zhuǎn)過頭去,眼神卻有狠辣之色,一閃而過。
藍(lán)玉是他的威脅。
他叔父們,又何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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