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巡跟著程念影回裴府之前,更早地有人來到了裴府門外。
近日裴府事多,新?lián)Q的門房都眼尖了,見這女子徘徊不去,當即迎了上前:“敢問閣下什么人?何故在此流連?”
女子不自在地拉了拉頭上兜帽:“我……我來見府上的四夫人?!?/p>
近來凈是找四房的。有了江姑娘登門在先,門房也不敢怠慢,點點頭:“閣下稍候,待我通傳一聲?!?/p>
等傳話的小廝一路來到四房院兒里,正被裴四爺叫住。
“是前頭有什么新消息了?”
小廝搖頭:“是門外來了個女客,要見四夫人?!?/p>
裴元緯心下生疑,讓他先將人請進來。
女子進了門,頭上還戴著幕離掩面,舉止緊繃,顯得怪異。
她被請進偏廳,抬頭瞧見坐在主位的裴元緯:“我要見的是四夫人。”
“豈能隨意來個人要見便能見?你是什么人?既進裴府大門,連真面目都不肯示人?”
女子一想這里的人多半沒見過她,便爽快摘了幕離。
下人驚呼一聲:“江姑娘?”
裴元緯卻一眼認出她不是。
想到楚珍才交代過的話……那可真是太巧了!
裴元緯當即屏退了下人:“你是秦玉容?”
秦玉容卻更關心另一個問題:“江姑娘?”說的是妹妹吧?
“她來河清了?”秦玉容雙眼一亮,那如今都算是逃過一劫了?
*
楚珍這廂剛罵了丫鬟一句“蠢東西”,便聽見腳步聲去而復返。
她以為是裴元緯又轉身回來了,叫丫鬟將門打開,轉頭迎上:“小禾?……不。玉容!你還活著?”
秦玉容現(xiàn)在對大家能一眼分辨出自已已經麻木了。畢竟當初連梁王都能看出不同來。
她點頭進門,難掩激動地問:“現(xiàn)在家里如何了?”
剛聽說秦玉容病逝消息的時候,楚珍是真心難過。
但侯府折騰成這個樣子,秦玉容居然還活著,楚珍都嚇了一跳,聯(lián)想到裴元緯說的丹朔郡王無故來此……她心里也不住發(fā)慌。
“你先告訴我!你怎么會在這里?”楚珍抓住她胳膊。
秦玉容被抓得有些疼,但也顧不上,連忙道:“梁王和郡王做了交換,郡王放我跟他走了。”
楚珍愣?。骸傲和酰俊?/p>
她有了一點希冀:“梁王對你……”太子是沒了,但若能柳暗花明又一村也是好事。
秦玉容瞬間就聽出了母親的弦外之音,不禁羞惱:“娘當我是什么香餑餑嗎?”
“你到底也是京中貴女,琴棋書畫女紅,無一落下。若非是對你起了心思,何必特地同郡王換你?”
“他只是純粹與郡王不和,兼之性情仁善,這才伸手幫扶弱小……”
“幫扶弱?。繉嵲诨?。男人出手相助女人,別管嘴上說得多么好聽,不過都是動了收到床上的心思。我從前教你那么多,你怎么半點不記在心上!似你這般天真,縱使給人做了正妻,也會叫人斗倒!”
楚珍罵她。
秦玉容氣急辯解:“我、我那時也這樣以為,便問了梁王殿下……”
秦玉容滿臉羞臊:“但他真無此意!他還覺得我問得好笑。他早有念念不忘之人,若是舍得下,早娶妻了……”
楚珍仍是覺得這話不可信。
世上豈有一腔真情不可移的男子?
不過楚珍也是曾聽聞,連皇后要為梁王指婚,都惹得梁王與她翻臉,此后數(shù)年與中宮嫡母不和。
“小禾是不是來河清了?她在哪里?”秦玉容多的一句話都不想和母親說了。
楚珍冷道:“不在?!彼斐鰝劾劾鄣氖郑骸凹抑幸膊缓?,極不好,你不該來這里,而應該跟著梁王……”
“我實在與你說不通了!我去問姨夫?!?/p>
“等等!”楚珍突然變了臉色,面上若有所思。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楚珍喃喃說了兩遍,臉上的喜色這回是掩也掩不住,她叫住秦玉容,“你等著,我寫一封信給你,你帶出河清,去找梁王?!?/p>
“娘!梁王豈有功夫來看你那勞什子信?”
楚珍笑得雙肩輕抖:“他會看的,他一定會看的,那是他最想要的東西。你不想報答他嗎?”
“你還覺得他對我有意?”
“不,不!方才是我想岔了,完完全全的想岔了!”楚珍叫丫鬟,“快去磨墨?!?/p>
這廂楚珍寫完信交給秦玉容,要她立即走。
彼時程念影也回到了裴府。
門房一見她,眼淚都快下來了:“江姑娘!是江姑娘回來了!”
她一定知道公子去了哪里!
程念影開口:“我先去見四夫人。”
別的裴家人擔不擔心她,都不重要。
門房無法,只得先依了程念影。
來到四房院兒里,丫鬟幾乎是狂奔著去向四夫人傳信兒。
沒一會兒,楚琳便紅著眼眶出來了。她顫抖著快步來到程念影面前,一句話也未說,只一下緊緊抱住了她。
“你們究竟去了哪里?”楚琳聲音因為用力而微微撕裂。
接話的是一邊的吳巡,他按郡王的吩咐道:“江姑娘與貴府公子走散,路遇歹人,被我們郡王救下。”
“郡王?”楚琳不知外間事,一時有些茫然。
“嗯,丹朔郡王?!?/p>
楚琳掐緊了掌中的帕子,面露惶色。她的第一反應是,丹朔郡王將這江姑娘當成了秦玉容,這才路過相救。
那怎么行!
楚琳尚糾結時,沒一會兒裴府其他人也聞訊趕來了。
有了“丹朔郡王”的名頭摻和進來,裴府中人自然不會懷疑為何就程念影一個人回來了。
“我會找到他的?!背棠钣俺谅暤?。
裴家人也不懷疑這話。
若是有郡王出力,自然也比他們自家找來得容易……先前還擔心郡王遇刺一事,會分去了人手,現(xiàn)下倒是不用擔心了。
不過等等。
郡王遇刺,莫不就是為救她?
裴府上下一時腦中不知轉了多少個念頭,只得心道也是好事。
隨即又紛紛勸過楚琳莫要急壞了身子,這才相繼離開。
楚琳心事重重,將程念影引進門,抓著她的手倒怎么也不肯放了。
“也去告訴四爺一聲?!背辗愿姥诀?。
丫鬟卻面色難看:“有件事不知當不當同夫人說?!?/p>
“說就是?!背招牡溃缃襁€能有什么更壞的消息嗎?
丫鬟期期艾艾:“夫人的娘家姐姐還沒走呢,不知在哪里受了些傷,那日叫四爺撞見,便留了她養(yǎng)傷?!?/p>
“哦?!?/p>
“如今侯府已經沒了,只怕她想留著不走,才故意在四爺跟前……”
楚琳不禁看了一眼程念影,想是不愿她聽見這些污糟話,當即皺了眉:“好了,先下去吧?!?/p>
程念影面上倒沒什么異色,坐在這里默默陪了會兒楚琳,聽見外頭漸漸又嘈雜起來。
“殷平回來了,我去見他?!背棠钣捌鹕?。
“好?!背者@才松了手。
但程念影出門后,卻并未立即去見安殷平的心,而是轉頭走向了方才那個丫鬟。
“你覺得楚珍在勾引你們四爺?”
程念影問得直白,丫鬟都不禁臉紅了紅,但還是點了頭,憤聲道:“今日四爺去了兩趟呢?!?/p>
吳巡都聽得禁不住冷嗤一聲:“這楚夫人,苦頭還沒吃夠啊?”
程念影皺皺眉:“你帶個路?!?/p>
*
這廂秦玉容拿著信顫抖地離開。
楚珍則走出去,喊住裴元緯:“妹夫,我想那江姑娘未必找得到。找不到,對你才是好事?!?/p>
“我有樁事想同你商量?!?/p>
“潑天的富貴,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