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醫(yī)院的綠化挺不錯,種了許多香樟和梧桐,雖然樹葉已經(jīng)落干凈了,但還是散發(fā)著草木的香氣,因此空氣還算不錯。
又加上是夜晚,有風(fēng)吹來,格外清新,讓人心曠神怡。
傅秋風(fēng)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問:“你覺得霍獨步會藏在哪?”
“不知道。”我誠實地?fù)u頭:“省城太大了,想找到他猶如大海撈針,黑白兩道一起出動恐怕也挺困難……畢竟人家這么多年經(jīng)營下來,不可能一點人脈都沒有吧?!?
“那就沒希望了?”傅秋風(fēng)又問道。
“如果他一輩子不出現(xiàn),肯定沒希望了?!蔽蚁肓讼?,又開口道:“但我覺得他會出現(xiàn),以他的性格和脾氣,不會這么老實地蒙受不白之冤?!?
傅秋風(fēng)笑了起來,顯然對我的說法很滿意:“不錯。”
看他認(rèn)可,我便繼續(xù)說道:“他想報仇的話,無非兩種辦法,一是聯(lián)合武偉等人展開打擊報復(fù),但是那幾個人現(xiàn)在都受著傷,并不是很方便,也未必有膽子;二是等會長回來了,直接找會長伸冤、告狀。”
傅秋風(fēng)點著頭:“沒錯,只有這兩種方法了,第二種的可能性最大?!?
我又問道:“會長什么時候回來?”
傅秋風(fēng)沉沉道:“具體日期還沒有定,但是就這幾天……我們要做兩手準(zhǔn)備,一是炮制他的各種罪證,直接打成鐵案;二是等他來找會長,直接將其斬殺!”
“可以,我回去就安排?!弊鳛殍F律堂堂主的我,有副會長的授權(quán),再加自己的權(quán)力,實在易如反掌。
“好?!备登镲L(fēng)現(xiàn)在越來越信任我,將這兩件事情交給我后就離開了。
他剛一走,我看了下左右,確定沒人注意自己,便迫不及待地給羅家明打電話。
為了等這一刻,我快熬了半晚上了。
“你們在哪?”電話接通,我略帶激動地問著,聲音都微微有些顫抖。
從云城到省城,終于迎來了這一天!
但羅家明一開口,便如晴天霹靂一般:“狼哥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我目瞪口呆。
“他說……”羅家明的語氣有些為難:“他們假裝困在地下室里,是想引誘龍門商會的會長前去……眼看快成功了,卻被咱們毀了。他很生氣,讓咱們不要再多管閑事了。”
我的腦子有些眩暈,眼前都一陣陣泛起黑來。
一路走來,大家付出了多少努力,放著云城的大好日子不過,冒著生命危險來到省城,我甚至都不做自己了,偽裝江城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子……
到最后竟然換來一番這樣的話?!
我沒覺得自己做錯,反而有些生氣,現(xiàn)在怪我壞事,早干什么去了,既然有自己的計劃,怎么不早點說?
不知道我很擔(dān)心嗎,不知道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嗎?!
我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又不是為了好玩,一樣如履薄冰,一樣如臨深淵!
本著對老狼的尊敬,我才沒有抱怨什么,咬牙問了一句:“狼哥還說什么?”
“沒說什么,出了霍家別墅大門,他就帶著麻雀等人離開了……從頭到尾沒有問你一句,連你易容成江城了都不知道,咱們經(jīng)歷過什么事也不知道……反正急急忙忙就離開了,好像一點都不愿意和咱們接觸似的?!绷_家明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的一顆心終于徹底涼了。
剛才還想,他們不是想見龍門商會的會長嗎,現(xiàn)在我是鐵律堂的堂主,或許能夠制造機(jī)會,彌補(bǔ)一下壞掉的事。
但老狼的冷漠將這一切化為烏有。
怎么回事,這還是那個事事都為我著想、為保護(hù)我不惜當(dāng)眾開槍震懾陳霸業(yè)的老狼嗎?
“行,我知道了。”我把電話掛了,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踏踏”的腳步聲響起,是包志強(qiáng)、葉桃花、趙七殺圍了上來,他們問我什么情況,我也沒有瞞著,一五一十跟幾個人說了。
大家頓時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啞口無言。
最終,還是包志強(qiáng)最先開炮:“老狼怎么這樣?就算毀了他的計劃,坐下來談?wù)劧疾恍辛??咱們?yōu)榱司人?,也付出了不少吧,要不是沖著小漁,這破地方誰愛來啊!”
葉桃花也跟著說道:“就是,在云城舒舒服服地過日子不好嗎,反倒怪起咱們來了,真是不識好人心!”
他倆和老狼本來就是平輩,說起話來也就肆無忌憚。
而我雖然心存不滿,但并沒有跟著附和,也不至于破口大罵,遠(yuǎn)遠(yuǎn)不到那種程度,只能說是沉默不語。
幾個人里,反倒是趙七殺最冷靜。
她沉沉地問道:“那你們接下來打算怎么辦?首先聲明一點,我是不退……我還沒有殺掉霍獨步!”
為了給陳霸業(yè)報仇,她一直把殺掉霍獨步當(dāng)做目標(biāo)。
包志強(qiáng)和葉桃花則都看向了我。
“我也不退?!蔽液袅艘豢跉猓骸褒堥T商會有我的股份,肯定不能輕易讓給別人?!?
向影和顏玉珠的事還沒解決,宋塵留給我的股份也沒拿回,憑什么回去???
只是原先打算救出老狼等人后就兵合一處、將打一家的,現(xiàn)在看來還是要靠自己。
那就靠自己吧,我是不會往后退的!
接下來的幾天,一切回到正軌,我一邊偽造霍獨步的各種罪證,一邊密切觀察武偉、文寧等人的動向,忙得不亦樂乎,只是不再關(guān)心老狼等人的事情了。
壞事也好,毀了他們的計劃也罷,總之我是問心無愧,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他們做不到的事,我來做。
他們除不掉的人,我來除。
下一步目標(biāo),霍獨步!
……
“霍門八將”之中,有五個受了傷,全都臥床不起。
但,傷分輕重,受傷比較早的武偉,恢復(fù)起來也比其他人快一些,現(xiàn)在的他只需要定時輸個液就沒事了,走、跑、跳、躍已經(jīng)完全不受影響。
這天他剛吃過午飯,正躺在病床上玩手機(jī),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就來查房了。
“沒啥事,老樣子,應(yīng)該過幾天就能出院了?!蔽鋫ゾ貌〕舍t(yī),對自己的身體也比較了解,頭也不抬地沖醫(yī)生說。
醫(yī)生沒搭理他,徑直將他之前受傷的手抬起查看。
“哎,你……”武偉很不滿地抬起頭來,下一秒便嚇得魂飛魄散:“霍霍霍……霍老大!”
“噓……不要聲張。”來人正是霍獨步,他戴了假發(fā)、套了大褂,后背對著病房門口,沉沉地說:“傅秋風(fēng)被屠龍會抓過,損失了不少客戶資料……無意中被我知道了,他想殺人滅口,所以才對付我!我有充足的證據(jù),只要會長一來,就能撂倒傅秋風(fēng)!”
“會……會長什么時候來……”武偉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
“根據(jù)我的消息,明天就回來了!”霍獨步繼續(xù)低聲說著:“但我沒有他的電話,所以要親自去找他……傅秋風(fēng)肯定防著我,在龍門商會布置了人……這就需要你幫我了!”
“為……為什么是我……”武偉有些崩潰。
“因為你是我最好的兄弟?。∥衣潆y了,就只能來找你……文寧他們的傷還沒好,只有你能幫我!”
霍獨步一邊說,一邊檢查著他的身體,胳膊和腿全部摸了一遍,確定沒有什么問題,才嘆氣道:
“他們幾個之前一直說你壞話,說你這不好那不好,但我從來不信……這么多年的兄弟了,我還能不了解你么?對,是有一些貪婪、怯懦,有時候還愛搶功,但在大節(jié)上從來不會含糊!所以,無論他們怎么詆毀你,我都一直幫你撐腰、說話!”
“是……是……”武偉激動得眼睛都泛紅了:“放心吧霍老大,我一定會幫你的!”
“嗯,待會兒你就出院,然后明天跟我一起去龍門商會……多帶些人,鬧大也沒關(guān)系,只要我能見到會長,就能扳倒傅秋風(fēng)!而且我有信心,到時候能做副會長!等我做了副會長,你就是狼牙堂堂主,省城唯一的地下皇帝!”霍獨步認(rèn)真地畫著餅。
“好……好……”武偉愈發(fā)激動,身子都微微顫抖起來。
地下皇帝啊,那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美夢。
“嗯,走了,隨后再見。”霍獨步扶了扶假發(fā),確定沒有什么問題,隨即轉(zhuǎn)身離開病房。
武偉若無其事地玩了會兒手機(jī),借著到樓下鍛煉的名義,悄無聲息地失蹤了。
……
另外一邊,我來到了傅秋風(fēng)的辦公室。
“有件事情要匯報下。”我面色嚴(yán)肅地說:“武偉不見了?!?
“不見了?”傅秋風(fēng)皺起眉頭。
“對,我一直派人盯著他,本來在醫(yī)院樓下散步,結(jié)果一轉(zhuǎn)眼就消失無蹤了……”我如實匯報著之前的情況。
傅秋風(fēng)不怒反笑:“實在是太好了?!?
我一愣:“好在哪里?”
“說明他和霍獨步已經(jīng)取得聯(lián)系,并且馬上要行動了!”傅秋風(fēng)言之鑿鑿地說。
“是不是太武斷了,武偉還沒失蹤多久,沒準(zhǔn)一會兒就回來了……”
“一點都不武斷。”
傅秋風(fēng)面帶微笑:“會長明天就回來了,這個時間節(jié)點失蹤……你覺得還會有其他情況么?”
“會長明天就到?”這個消息讓我的心跟著一跳。
“對,我也是剛得到信息的……看來霍獨步的情報還挺準(zhǔn)確!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明天就會動手,強(qiáng)行闖進(jìn)龍門商會,找會長告我的黑狀!”傅秋風(fēng)越說越興奮:“到時候你帶人埋伏在樓里面,務(wù)必將他拿下、斬殺!總之就一句話,絕不能讓他活著見到會長!”
“好?!蔽掖曛?,忍不住摩拳擦掌。
當(dāng)初他親自跑到云城,說我干掉陳霸業(yè)反而是噩夢的開端……
呵呵,那就看看誰是誰的噩夢。
明天,就是他霍獨步的末日!
從傅秋風(fēng)的辦公室出來,我便著手開始準(zhǔn)備,自然還是那些人,包志強(qiáng)、葉桃花、趙七殺,讓他們帶上各自的兄弟,提前藏在龍門商會的每一個角落。
只等霍獨步來到現(xiàn)場,將他送上西天!
其中最興奮的無疑是趙七殺,她一直覺得陳霸業(yè)雖然是失足摔下高樓,但和霍獨步的壓迫脫離不了關(guān)系,如今終于能夠手刃仇人、為干爹雪恨了。
一切就緒,只待東風(fēng)。
……
第二天清晨很快就到來了。
秋高氣爽、陽光和煦,一列奔馳車隊緩緩?fù)T邶堥T商會大樓門前。
一名面相儒雅、貴氣十足的中年男人走下了車,在一眾保鏢的簇?fù)硐鲁T里走去,傅秋風(fēng)第一時間迎了上去,面帶微笑地說:“會長!”
會長點點頭,在傅秋風(fēng)的陪同下邁步走進(jìn)大門。
大樓對面的巷子里,霍獨步努力隱藏身形,一邊將身子隱匿在陰影中,一邊緊緊盯著馬路那邊的情況。
“五分鐘后,會長就進(jìn)辦公室了……到時候咱們就沖!”霍獨步冷靜地做著安排。
“好!”武偉回過頭去,沖著身后眾人做著手勢。
待會長進(jìn)入樓中,霍獨步便低下頭看著手表,五分鐘的時間并不算長,但對此刻的他來說卻是度秒如年。
成敗在此一舉!
他很清楚自己的現(xiàn)狀,只有這一次機(jī)會,不成功,只有死!
略顯華麗的勞力士表盤之上,秒針一點一點地向前挪動著,每走一下都深刻牽動著霍獨步的心,有微微的汗珠從他額角之上漸漸滴落。
仿佛有天荒地老一般長,終于等到分針走過一小格時,霍獨步咬著牙道:“上了!”
霍獨步健步如飛,如一頭矯健敏銳的豹子,迅速跨過馬路朝對面的大樓奔去。
“上!上!”武偉也大喊著,緊緊跟在霍獨步的身后。
再往后,是四五十名手持刀棍的漢子,同樣是武偉身邊最忠誠、最勇猛的兄弟。
“踏踏踏——”
一眾人在霍獨步和武偉的率領(lǐng)下奔進(jìn)大樓,最先沖上來的是一群保安。
這里是正兒八經(jīng)的商會,當(dāng)然有保安了,他們手持警棍,一窩蜂地?fù)渖先?,前臺的小姑娘嚇得尖叫,立刻蹲下身去藏在桌子下面。
霍獨步手持一柄鋼刀,“唰唰唰”地手起刀落,便有數(shù)名保安倒在他的腳下。
單論身手,霍獨步或許沒有于戰(zhàn)那么強(qiáng),但在一眾江湖大哥之中也絕對是佼佼者,否則哪有資格統(tǒng)領(lǐng)霍門八將,哪有資格和陳霸業(yè)為那么久的敵,哪有資格做省城的地下皇帝!
霍獨步帶頭沖鋒,武偉緊隨其后,眾人一路向前進(jìn)發(fā),龍門商會一瞬間成為血的海洋,慘叫聲和哀嚎聲響徹在每一個角落。
戴學(xué)功最先奔了出來,看到這幕以后大叫:“霍獨步,你要干嘛?!”
“老戴,我有天大的冤枉,今天必須見到會長……你讓這些保安退下,我手上的刀不愿意沾到兄弟的血!”霍獨步手持鋼刀,豪氣干云。
“退!退!”戴學(xué)功見狀,立刻讓那些保安往后退去。
緊接著,霍獨步帶著人,順利地朝二樓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