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事吧？”朱祁鈺聽著里面的嚎啕，略有些擔(dān)心。一大把年紀了，情緒一上來，很容易……“讓他哭吧。”李青幽幽嘆道，“他壓抑了一輩子，就讓他好好發(fā)泄一下，他……也不容易?！敝炱钼曒p輕點頭，不再多言。李青問道：“漢王之事，你打算怎么處理？”“朕不是答應(yīng)過了嗎？”“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李青道，“你并未把漢王之事絕對隱瞞，可是有什么深意？”朱祁鈺頷首：“確實有些想法，朕覺著…還是恢復(fù)漢王一脈的皇室宗親身份為好；交趾對海上貿(mào)易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有了這層身份，他們對大明更為親近！這樣做，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朝廷基本沒有什么付出，卻會有很大收獲，穩(wěn)賺不賠。”頓了下，道：“再一個，漢王對大明還是有貢獻的，昔年雖做錯了事，然并無太大影響，發(fā)配交趾也算是受了懲罰，倒也不用那么苛刻。”李青對此贊同，笑道：“皇上越來越老道了，當(dāng)年之事并未記錄在冊，宣宗皇帝也未公開，即便有知曉內(nèi)情之人不服，也無法拿出來說事。”“嗯。”朱祁鈺輕嘆道：“不過漢王本人，卻不能恢復(fù)身份，藩王葬進皇陵，實在過于荒誕，傳出去有失朝廷體面，也會讓其他藩王蠢蠢欲動?！薄斑@個沒關(guān)系，”李青不以為意笑笑，“他也不在乎這個。”……~午時末，饑腸轆轆群臣，總算是等到了皇帝龍輦，不由長長舒了口氣。寅時三刻就動身了，數(shù)個時辰過去，他們已是前胸貼后背，尤其是像王直這樣的耄耋老人，好懸沒要了他的命?；厝サ穆飞?，朱祁鈺讓上歲數(shù)的官員，乘來時裝貢品的馬車，返程快了不少。饒是如此，進皇城時也快申時末了，李青、朱高煦回到小院，天都要黑了。剛到家，李青還沒緩口氣，大門就被敲響了?！跋壬?，是我?！庇谥t聲音響起?！皝砹?，”李青上前開門，“什么事這么急？”“先生，吏部王尚書要請辭?！庇谥t神色略顯凝重。李青緩緩點頭：“去客堂說。”兩人走進客堂坐下，李青道：“王直八十多了，請辭也在情理之中，不至于這么大驚小怪吧？”“他想舉薦李賢接位?！庇谥t補充道，“內(nèi)閣大學(xué)士，李賢?！薄袄钯t……”李青蹙眉想了想，“是那個景泰二年上正本十策，被皇上破格提拔，從文選郎中，升為兵部右侍郎的那個李賢？”“是他，”于謙點頭，“此人文章出眾，風(fēng)評也不錯，在翰林、言官群體中有著不小聲望，不過他對兵事不太在行，后又被皇上改任為戶部侍郎?！庇谥t皺眉道：“內(nèi)閣大學(xué)士從未有擔(dān)任吏部尚書的先例，為的就是防止一人獨大，同時兼任的話，其權(quán)柄……實在駭人，甚至不亞于歷朝宰相之職?！鳖D了頓，于謙又將王直的話復(fù)述一遍。最后道：“老實說，我對王尚書的觀點也持肯定意見，不過……”“又怕此例一開，皇權(quán)旁落，如昔日三楊當(dāng)?shù)?，假公濟私，是吧？”李青替他說了出來。于謙點頭：“其實三楊也是想把事情辦好的，只是后來被架了起來，我怕以后李賢也會遇到這種情況，進而將大好局面葬送；先生，你怎么看？”“任何事都有兩面性，沒有絕對的好，也沒有絕對的壞，正如王直所言，現(xiàn)在的官場風(fēng)氣好了很多，但官員們干勁兒也少了許多?！崩钋喑烈鞯?，“其實，我也有過這種想法，但那是建立在我離場前的布置，至于現(xiàn)在……”略作猶豫，李青道：“不妨一試，若不對再挽救也不遲，就當(dāng)是一次試錯吧?！薄霸囧e……”于謙品味著這次新鮮詞兒，緩緩點頭，“嗯，也好，不過……要以內(nèi)閣為主導(dǎo)。”“不，要以吏部為主導(dǎo)?！崩钋嗾f道。于謙不解：“先生，內(nèi)閣勢頭太弱了，內(nèi)閣是辦實事的，要是……”“有個辦實事的由頭就成，但不能交由內(nèi)閣主導(dǎo)，這點沒商量?！崩钋嗖蝗葜靡??！盀槭裁窗?？”“……”李青不知該怎么解釋，只得道：“縣官加現(xiàn)管，能量太過龐大，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眊Γg于謙反駁道：“可反之一樣如此?。俊薄斑@個以后再說，都說了，這是試錯嘛。”李青笑道，“倒也不必在眼下糾結(jié)，時間還長，我短時間也不會離開朝局，無需擔(dān)憂?！崩钋嘁舱J為這樣做很有必要，官場有些佛系了，再不做出應(yīng)對以后可能會更佛系，而現(xiàn)在大明，需要做實事的。于謙怔了怔，索性也不再杠下去。“別的倒也沒什么，那我就先回去了?！庇谥t起身道，“王尚書準(zhǔn)備明日朝會請辭，順便舉薦李賢，先生可否上朝？”“不上?！崩钋鄵u頭，“上朝難免要站隊，現(xiàn)在局勢不明朗，那個李賢可否能堪大用，尚且未知，我還是不去了?！薄啊庇谥t苦笑：先生你怕是…偷懶成習(xí)慣了。李青沒有留于謙在家吃飯，主要是憨憨跟他不對付，他怕吃個飯也不安生。于謙走后，朱高煦才冒出頭，好奇道：“那廝找你什么事兒？”“朝局上的事少打聽?！崩钋嘈表怂谎郏吧眢w可還支撐的?。俊薄斑€行吧?！敝旄哽愕?，“感覺還能活一陣兒。”“好死不如賴活著，能活就多活一陣兒?！崩钋嗟?，“偶爾也出去走走，反正你現(xiàn)在模樣，也沒幾人認得出，經(jīng)此一事后，你還有什么看不開的嗎？”朱高煦搖搖頭：“放心吧，我又不憨，才不會一心求死呢?！薄班?，那便好。”……次日，皇宮。朱婉清從床上坐起來，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真舒坦，回去后也要讓爹爹買一張這么大，這么軟的床?！蓖饷嫒寺牭絼屿o，立即涌進來，幫她穿衣、梳辮子；絲瓜瓤子蘸上鹽，溫水、潔凈毛巾擺放整齊，盡享尊貴?！肮緡！敝焱袂迨谒鲁?，擦了擦小嘴，外面陽光正好，她本就不錯的心情，愈發(fā)美麗。“去，找小恒子去，本小姐要出宮?！敝焱袂宓?，“今兒本小姐起晚了，讓他快些?！辈坏貌徽f，小丫頭適應(yīng)能力不是一般的強，這才幾天，就完全融入進了公主的身份中，那是一點也不客氣?！笆牵具@就去?！睂m女強忍著吐槽沖動，微微一禮，退了出去。房間待著無聊，她走出門，尋思著先去御花園逛逛，反正二叔都說了，皇宮除了奉天殿外，都可去得。在御花園逛了小半時辰，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她這才動身返回寢殿。不料，走到半路一拐角，就迎面撞上了一位老奶奶?！斑竽??！眱?nèi)務(wù)府總管，尖聲罵道，“哪兒來的野丫……”他忽的頓住，因為小丫頭片子衣著華貴，根本不似宮女。但旋即，他又膽氣一壯，管她是誰，沖撞了太后也要重罰，反正又不是公主，怕球?。克麆傆_口，又一道尖聲傳來：“忒，你大膽！”小恒子快步走來，滿臉盛氣凌人，在宮中，只要是太監(jiān)，就沒比他大的，怕球啊？但當(dāng)小恒子走到近前，看到人群中的老太太，頓時臉都綠了。我滴個乖乖嘞，這真是要了命了……他連忙跪地磕頭：“奴婢拜見皇太后?！睂O氏年紀大了，被小丫頭撞了個滿懷，差點兒一屁股蹲在地上，此時，還未喘過來氣兒，也顧不上搭理他。小恒子嚇得瑟瑟發(fā)抖，心里叫苦不迭：這位可真是姑奶奶，小祖宗誒……小祖宗也嚇壞了，連忙學(xué)著小恒子下跪磕頭：“小民女拜見皇太后，太后饒命，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薄澳?，你……”孫氏呼哧呼哧又喘了兩下，驚詫道：“你是民女？”(看完記得收藏書簽方便下次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