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趁著清閑,快速寫完回信,然后倒上一杯茶,怡然自得的做個看客,欣賞這溫馨的一幕。
“爺爺,你和二叔這次來,怎么不帶上我那堂弟???”
“他啊,他現(xiàn)在可不輕松?!崩系朗啃α诵?,“各人有各人的責(zé)任,他的責(zé)任比較大,沒辦法如平常人一般自由自在。”
“振興家族?”
“算是吧?!?/p>
少年詫異道:“他才多大啊,比我還小……能把事情做好嗎?”
老道士呵呵笑道:“又不用事事親力親為,只要掌舵就成了,而且現(xiàn)階段的家族風(fēng)平浪靜,正是練手的好機(jī)會?!?/p>
“嗯,也是。”少年緩緩點(diǎn)頭,“我舅舅掌著那么多的產(chǎn)業(yè),平時也沒有忙的焦頭爛額……這么說,咱這家族產(chǎn)業(yè)也不小了?”
朱厚熜不置可否的笑笑,問:“心動了?”
“心動什么?我才不在意這些呢……”少年傲然,“哦對了,你們征求過他的意愿嗎,他愿意嗎?”
老道士瞇眼而笑:“愿意的,他很愿意,也很有干勁兒?!?/p>
“這么說,你很滿意他了?”
“呃…,這個……算是吧。”
“瞧你,我又不會吃醋什么的?!鄙倌昶财沧?,隨即問道,“爺爺,你是不是覺得我那堂弟很苦?”
老道士驚愕:“你怎么看出來的?”
“你剛說了啊,你說各人有各人的責(zé)任,你說他責(zé)任大,不自由……”少年說道,“這不就是心疼嗎?”
“嗯,小鋒真聰明?!崩系朗枯p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其實大可不必。”
“哦?為何???”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少年說。
老道士啞然。
“小鋒啊,此言固然不錯,可不代表所有人和事,難在堅持啊……”老道士輕嘆道,“一天,十天,一年,十年……長此以往,數(shù)十年下來,終會累的?!?/p>
“這只是爺爺你的想法,你的觀念?!鄙倌贽q駁道,“爺爺你這樣想,是因為你不喜歡,你不熱愛,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dāng)初你繼承家族產(chǎn)業(yè),也是沒的選對吧?”
朱厚熜一奇,問道:“這又是怎么看出來的呢?”
“你剛說‘責(zé)任’,說‘不自由’,證明你不喜歡,不喜歡還是做了,不就是沒的選嗎?”少年理所當(dāng)然的說。
當(dāng)真是好圣孫……老道士笑意更甚,不過還是實話實說:
“其實,一開始爺爺是挺樂意的,也很喜歡?!?/p>
“你喜歡的只是做家主的威風(fēng),并不是真的喜歡做家主?!鄙倌暌会樢娧恼f。
老道士無言以對。
“你又如何篤定你那堂弟不是?”
“他挺聰明的,所以必然不是?!?/p>
老道士失笑道:“你這個理由……似乎不太充分啊?!?/p>
“我一個小孩,一個旁觀者都能看明白的事,爺爺你會看不明白?”少年嘿嘿笑道,“這個理由夠充分不?”
“啊哈哈哈……嗯,充分充分……”老道士笑得開懷,可很快又是一嘆,“可人終是會變的啊。”
少年說道:“爺爺你又不是他,這只是你以為罷了。”
“有道理,可這何嘗不是你以為呢?”
“不,不一樣的。”少年一本正經(jīng)道,“我以為的要比爺爺你以為的更接近事實?!?/p>
“理由呢?”
“理由就是……爺爺你少年時期的大明,與現(xiàn)在差的太遠(yuǎn)太遠(yuǎn),你同我們不是一個時代的人,足足兩代人的距離啊?!鄙倌晡Φ溃盃敔斈愕某砷L環(huán)境,跟我們的成長環(huán)境差太遠(yuǎn)了,你的思想觀念過于陳舊了?!?/p>
老道士愕然半晌,苦笑點(diǎn)頭:“今日竟是被你這小鬼上了一課,嗯…,好像確是如此?!?/p>
“本來就是嘛?!鄙倌旰吆叩?,“雖然我和我那堂弟相處時間不長,可我能明顯看出來,他對家族產(chǎn)業(yè)有著濃厚的興趣和熱愛?!?/p>
“今日這驚喜可真多……”老道士驚奇問,“你是咋看出來的???”
“他很喜歡裝老成,很喜歡模仿大人,明明比我還小,卻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表現(xiàn)的過分成熟?!鄙倌暾f道,“這是想盡快融入大人圈層的體現(xiàn),也是熱愛的動力來源?!?/p>
“爺爺你也是從少年過來的,少年再如何努力、再如何用功,在沒興趣乃至排斥的事上,也沒辦法有所成就,不是嗎?”
朱鋒說道:“就像我娘,總覺得我隨我爹,腦袋瓜不夠聰明,要我多讀讀經(jīng)史開智,我也曾努力過,可我就是讀不進(jìn)去,讀了也是隨走著就忘了,倒是我爹的那些新奇玩意兒,我非常感興趣,我爹一講,我就能聽懂,因為我喜歡……”
老道士認(rèn)真聽著,不時點(diǎn)頭。
猶如一個認(rèn)真聽講的三好學(xué)生。
末了,
“你現(xiàn)在還讀經(jīng)史嗎?”
“讀啊,可也沒啥長進(jìn)?!鄙倌暧行┯魫灒S即又是一樂,“都是應(yīng)付娘親罷了,我爹也會幫我打掩護(hù)?!?/p>
老道士失笑點(diǎn)頭:“這么說,你覺得你爹比你娘智慧,你爹的觀念更能讓你信服了?”
“當(dāng)然啊。”少年哼哼道,“就像爺爺你瞧不上我爹,覺得他不夠聰明,其實并不是這樣的,我爹是聰明的,當(dāng)然爺爺你也是聰明的,只是你們聰明的不一樣,而你又以你的聰明為標(biāo)準(zhǔn),去衡量他的聰明?!?/p>
老道士趕忙說:“現(xiàn)在我可沒覺得你爹不聰明了。”
少年傲然一笑,隨即又道:“我說這些可不光是為我爹說話?!?/p>
“你是想告訴爺爺,我以為的只是我以為?”
少年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是,又好像不是?!?/p>
“?”
“呃…,我想想哈,我剛是咋想的來著……”少年撓著頭,冥思苦想。
李青放下茶杯,道:“小鋒是想說,責(zé)任和不自由這個觀念是錯誤的,你之砒霜,他之蜜糖,你不熱愛,你京城的那位孫子熱愛。因為熱愛,所以他才能做到少年老成,因為老成才能接手家族產(chǎn)業(yè),所以證明他熱愛家族產(chǎn)業(yè)?!?/p>
“對對對,我想說的就是這個?!鄙倌昝Σ坏c(diǎn)頭,“還是祖爺爺厲害,一句話就把我想說的都說了?!?/p>
李青輕笑點(diǎn)頭,打趣道:“沒看出來嗎,你孫子這是開導(dǎo)你呢,好消去你心中的負(fù)罪感和歉疚感?!?/p>
“用得著你說?”老道士嘴硬。
接著,抬手撫摸著孫子腦袋,一臉的慈愛,“我孫子真懂事,真聰明。”
少年有些難為情,不過還是提醒道:
“爺爺,您似乎不應(yīng)該用這種口吻與祖爺爺說話。這不禮貌,祖爺爺是我祖爺爺,也是你太爺爺啊?!?/p>
老道士:-_-||“李青,你說?!?/p>
李青忍俊不禁,不過還是賣了老道士一個面子,說道:
“小鋒啊,我和你爺爺認(rèn)識好幾十年了,彼此稱呼也不講究輩分,不要在意這些?!?/p>
你總算有良心一次……朱厚熜暗暗松了口氣,輕笑道:“你瞧,你祖爺爺都這樣說了?!?/p>
“那好吧?!?/p>
少年不再較真兒,認(rèn)真道,“父親說過一句話——人能有一件熱愛,并可以為之奮斗終生的事,那么這個人一定是幸福的。我和父親的熱愛一樣,堂弟雖不一樣,卻一樣熱愛,所以他也會是幸福的。你覺得他辛苦,可他卻是甘之如飴,就像我娘覺得我爹辛苦,可我知道我爹并不辛苦,做喜歡做的事,哪里就苦了呢?”
老道士濕潤了眼眶——
“今日可真是收獲滿滿。在科研基地,兒子為我這個父親上了一課;回到這小院,孫子又為我這個爺爺上了一課,能在人生最后關(guān)頭獲如此饋贈……上天待我不薄,不薄啊……”
“人生最后關(guān)頭?”
少年一驚,“爺爺你生病了?”
稚童就干脆多了,“爺爺,你是要死了嗎?”
一邊,黃錦一臉難受,又無可奈何。
“呃呵呵……爺爺這不是年紀(jì)大了嘛,說人生最后關(guān)頭也不為錯啊?!敝旌駸行α诵?,慈祥道,“你們的祖爺爺可是有神醫(yī)之稱,我就是有病他也能醫(yī)好,不用擔(dān)心爺爺。”
少年一想也是,轉(zhuǎn)而問:“爺爺你和二叔這次來,打算住多久???”
老道士幽幽一嘆,一副老無所依的悵然模樣。
“這就要看我這個糟老頭子招不招人待見了,兒孫待見的話,我就住久一些,不待見的話……我就不礙兒孫的眼了?!?/p>
少年臉上一熱,悻悻道:“昨日我只是氣話,是為我爹打抱不平才那樣,也不全是沖您……好吧,孫兒錯了?!?/p>
“爺爺跟你開玩笑呢?!崩系朗棵Q了一副口吻,笑問道,“你們想爺爺住多久?。俊?/p>
少年撓了撓頭,認(rèn)真說道:“我爹既然選擇了放棄家族產(chǎn)業(yè),我們一家自然會和家族劃清界線,可家族是家族,您是您,您是父親的父親,是我的爺爺,這是怎么也劃不開的,家族是您的家,這里也是您的家,自已的家,自然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老道士怔然……
“爺爺爺爺,你怎么哭啦?”稚童怯怯的問。
“爺爺……”老道士回過神,些許的難為情瞬間被濃濃的幸福感驅(qū)散,輕輕道,“爺爺只是太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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