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搖光軒,靈泉子和孫永楓各自去了自己的簽押房,齊玄素直接來到正堂,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取出一張道門的公文箋,攤開硯臺,一邊磨墨,一邊思索著該從哪里下筆。
不多時后,沐妗也進來了,徑自坐下,冷冷地盯著齊玄素。尤其是看到齊玄素攤開的公文箋之后,更是難掩憤恨之色。
過去在北辰堂,張月鹿都是把這些事情交給她,可如今卻交給了齊玄素,這讓她如何不痛恨齊玄素?就是這個小子讓自己的張月鹿“移情別戀”!
硯臺里的墨汁漸漸化開,齊玄素掭飽了筆,開始從自己等人抵達碧山觀寫起。
過了片刻,沐妗終于開口道:“齊執(zhí)事?!?br>
“有事?”齊玄素頭也不抬道。
沐妗緩緩道:“你與副堂主是什么時候認識的?”
齊玄素仍舊沒有抬頭:“你應(yīng)該去問副堂主?!?br>
沐妗臉色一變,加重了語氣:“你是不想說?還是不能說?”
齊玄素放下了手中的毛筆,終于抬頭望向沐妗:“沒什么不能說的,只是我很好奇,沐執(zhí)事打聽這些做什么?”
沐妗冷冷道:“我是為了副堂主好,不管怎么說,她還年輕,容易受人蒙騙?!?br>
“恐怕沒有這么簡單吧?!饼R玄素笑了笑,“副堂主是個有主見的人,這與年齡無關(guān),我勸沐執(zhí)事一句,有些事情,副堂主只是不想過多計較,可再深厚的情分,也有消耗殆盡的那一天。”
沐妗臉色大變:“你這話什么意思?不妨把話說得明白些!”
齊玄素沒有回答,而是取出懷表看了一眼:“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其實齊玄素很早之前就明白一件事,與張月鹿的關(guān)系其實是一把雙刃劍,好處是齊玄素有了靠山,壞處是會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可齊玄素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個女人跑來找自己爭風(fēng)吃醋。
沐妗逼近了齊玄素,壓低聲音道:“你不要裝模作樣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br>
“這倒是奇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你倒是知道了?!饼R玄素笑道。
沐妗道:“你這種人,有野心,也有能力,其實和許寇是一路貨色。許寇是剛,你就是柔,許寇挑釁副堂主,是想把副堂主當作踏腳石,你接近副堂主,也是想把副堂主當作上升階梯,不過是手段不同罷了?!?br>
齊玄素失笑道:“沐執(zhí)事,你未免太高看我齊玄素了,也太小看張副堂主了,說得好像副堂主是個不知人心險惡的千金小姐?!?br>
沐妗道:“她當然不是不知人心險惡的千金小姐,可這個年紀的女子,總免不了識人不明,受小人蒙騙。”
齊玄素聽明白了,沐妗話里話外的意思認定了他是個擅長算計女人的小白臉,這可真是冤枉,他從萬象道宮出來之后,接觸最多的女子就是七娘,哪就擅長應(yīng)付女人?在這方面,他是實實在在的新手。
只是齊玄素?zé)o意在這方面去糾纏辯解,只是說道:“那你應(yīng)該去勸一勸張副堂主,讓她迷途知返,遠離小人,而不是在這里給我使臉色?!?br>
“你!”沐妗氣急,伸手指著齊玄素,氣得微微顫抖。
若論境界修為,沐妗是一位玉虛階段的煉氣士,自然要勝過齊玄素,真要動起手來,齊玄素多未必能討到便宜??蛇@里畢竟是天罡堂的府衙所在,隔壁就是孫永楓,沐妗還沒有在此地大打出手的膽子。
“如果沐執(zhí)事沒有其他事情,那就不要打擾我了?!饼R玄素重新提起毛筆,繼續(xù)在公文箋上奮筆疾書。
沐妗只能摔門而去。
雖然齊玄素并不擅長此道,但他已經(jīng)想了一路,早有腹稿,所以寫得很快。
大概半個時辰之后,張月鹿回來了,見只有齊玄素一人,問道:“沐妗人呢?”
齊玄素抬起頭:“出去了。”
張月鹿來到齊玄素的桌前,隨手拿過一頁他剛寫好的,飛快地掃了一眼:“字數(shù)太多了吧?”
“多嗎?”齊玄素停下手中的筆,抬頭望向張月鹿。
張月鹿放下手中的公文箋:“還是精煉些,又不按字數(shù)算錢?!?br>
齊玄素只得道:“好吧?!?br>
張月鹿道:“告訴你個好消息,你的六品道士應(yīng)該是穩(wěn)了?!?br>
“真的?”齊玄素雖然已經(jīng)有所預(yù)料,但真正從張月鹿口中得到確認,感覺還是大不相同。
“當然是真的?!睆堅侣闺S手拉過一把椅子在齊玄素的對面坐下,“掌堂真人問了這次剿滅妖人的大概經(jīng)過,聽完之后,對你很重視,夸贊你有勇有謀,并且說要著重培養(yǎng)你。”
齊玄素一時間半喜半憂,喜的是入了掌堂真人的法眼,日后的道路不能說一片坦途,也是相去不遠。憂的是自己的身份,闖入了掌堂真人的視線,無疑增大了自己暴露的可能,一旦暴露身份,便要萬劫不復(fù)。
每每想到此處,齊玄素就生出一種盡快脫離清平會的沖動,只要攢夠九千功勛,就能脫離清平會,然后就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否則一輩子都活在清平會的陰影中,生怕哪天就暴露身份,太壓抑了。
張月鹿看著齊玄素的臉色,問道:“怎么,嫌棄六品道士小了?”
“哪里的話?!饼R玄素回過神來,“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哪里會嫌棄小,只是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
張月鹿接著說道:“我聽掌堂真人的意思,你、我、靈泉主事,記‘玄字功’,其他人都記‘黃字功’,我和靈泉主事都是四品祭酒道士,僅僅一個‘玄字功’,還不足以更進一步,可你就不一樣了,一個‘玄字功’足夠你直接升級了。如此一來,你也不必比其他執(zhí)事低上一頭?!?br>
齊玄素稽首道:“有勞副堂主費心,屬下感激不盡。”
“又裝花圃道士?”張月鹿不悅道。
齊玄素道:“主要是在天罡堂的府衙,不敢造次。”
張月鹿沒再計較,轉(zhuǎn)而說道:“不過因為臨近年關(guān)的緣故,紫薇堂那邊的流程會慢一些,大概要到來年開春,你才能正式晉升為六品道士,在此之前,你還得領(lǐng)七品道士的例銀?!?br>
齊玄素問道:“七品道士的例銀是多少太平錢?”
“我替你問過了。”張月鹿道,“七品道士的基本例銀是每月二十圓太平錢,天罡堂補貼十圓太平錢,也就是每月三十圓太平錢。除此之外,我們這次公差還有一百圓太平錢的補貼。你待會兒可以去孫主事那里領(lǐng)取兩個月的例銀和補貼,總共一百六十圓太平錢。”
齊玄素算了下自己手頭上的銀錢,加上這一百六十圓太平錢,剛好三百出頭的太平錢。
張月鹿又問道:“兩個月的假期再加上年節(jié),大約有三個月的時間,你有什么打算?”
齊玄素還真有打算,那便是趁著這三個月的時間,做一些清平會的差事,積攢功勛,先定一個小目標,攢夠一千功勛,順帶把清平會那邊的例銀也給領(lǐng)一下。
只是齊玄素不好將這些打算對張月鹿明言,只能說道:“沒什么打算,在老宅子里好生修煉,爭取早日躋身玉虛階段。”
張月鹿眨了眨眼:“你一個人是吧?”
“是。”齊玄素點頭。
張月鹿破天荒地有些猶豫遲疑,緩緩說道:“你一個人留在玉京,孤單冷清,不如……”
“不如怎樣?”齊玄素被張月鹿說得有些發(fā)怔。
張月鹿轉(zhuǎn)開了話題:“對了,掌堂真人送給我兩張戲票,要不要一起去?”
齊玄素又是一怔:“掌堂真人送的戲票?哪來的戲班子?”
齊玄素的第一反應(yīng)并非掌堂真人有這等閑情逸致,而是玉京城中竟然還有戲班子?在他的記憶中,玉京城總是缺少煙火氣,再加上玉京城嚴令禁止行院,便下意識地認為玉京城中沒有戲班的存在。
張月鹿道:“其實一直都有,只是你不常在玉京,不知道這些罷了。”
齊玄素想了想,自己以前跟隨師父在玉京城生活的時候,的確是很少離開海蟾坊,許多地方只是聽師父提起過,而不是自己親自去過,有不知道的地方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是張月鹿相邀,齊玄素也不好拒絕,更何況這會兒他已經(jīng)回過味來,掌堂真人自己不去看戲,也不是讓張月鹿陪他看戲,而是直接送給張月鹿兩張戲票,這個舉動似乎頗有深意。
齊玄素隨口問道:“一張戲票不便宜吧。”
“確實不便宜?!睆堅侣裹c點頭,“我聽掌堂真人說,一張門票要一百太平錢。不過也有可能是別人送他的”
“不愧是參知真人,一出手就是二百太平錢?!饼R玄素咋舌道,“不如我們……”
張月鹿問道:“不如什么?”
“沒什么?!饼R玄素搖頭道。
受七娘的影響,齊玄素本來想說,不如我們把這兩張票給賣了,不過齊玄素在最后關(guān)頭終于想起,這兩張票其實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就算賣了,也不分錢給他,想要怎么支配,還要看張月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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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兩張戲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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