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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身在殿中(上)

齊玄素離開海蟾坊,前往玄都。

在路上,他仍舊想著與周夢遙的對話,其實他多少能感覺出幾分不對,可走到如今這一步,他也很難再有騰挪輾轉(zhuǎn)的余地,總不能把大掌教晾在紫霄宮獨自逃回東婆娑洲吧?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一般人,可以等到三師爭斗暫告段落后再選擇站隊??升R玄素到了這個地位,是不能這么干的,必須爭取主動,被動往往意味著放棄。

所以齊玄素只能一往無前。

到了參知真人以上,有許多特權(quán)。禮尚往來的大額度只是其一,特殊身份也是其中之一。換而言之,參知真人們可以有兩個身份,一個明面上的顯赫身份,另一個是平平無奇的假身份。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前呼后擁,有些人還是喜歡低調(diào),不喜歡生活在眾目睽睽之下,為了日常便利,需要一個假身份。

這些假身份都是紫微堂登記在冊的,不會弄混,也不會被鉆空子。至于用或不用,全看參知真人們自己的意愿。張月鹿雖然還不是參知真人,但她升參知真人只是時間問題,所以張月鹿連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澹臺初。

齊玄素的這個身份原本想要取名為“魏無鬼”,不過考慮到魏無鬼這個名字還有許多爛賬,可能燒香引鬼,所以齊玄素取名為“金鬼羊”。

所謂“金鬼羊”就是“鬼金羊”,后者和“張月鹿”“危月燕”一樣,同為二十八宿之一,只是百家姓里沒有鬼姓,齊玄素就給調(diào)換了一下順序。

說不定,這個身份在必要時候能派上用場。

過去齊玄素一直沒動用這個身份,因為沒必要,這次難得用上了。這個身份的權(quán)限很高,可以一路進(jìn)入紫府。

齊玄素就這么一路暢通無阻來到紫府。

紫微堂如故,只是換了主人。

金闕靜悄悄,三師們還沒有到來,那些畫面還遠(yuǎn)在未來。

來到大紫霄宮門前,齊玄素終于亮出身份。值守靈官的首領(lǐng)十分恭敬:“掌宮大真人已經(jīng)提前吩咐了,齊真人不必通稟,可以直接入內(nèi)。”

這本在情理之中,齊玄素并沒有多想。

在值守靈官的引領(lǐng)下,齊玄素進(jìn)入大紫霄宮。

前往小紫霄宮,最短的路程要經(jīng)過小玉虛宮,除非齊玄素想要反向繞個大圈,從碧游宮和八景宮那邊過去。

路過小玉虛宮門前的時候,齊玄素停下看了一眼,只見大門緊閉,透著幾分森然之意。自從大掌教升座之后,若非必要,三師都不會久居大紫霄宮,這三座宮殿在大部分時候都是空的。此時的小玉虛宮也應(yīng)是如此。

引路的值守靈官見齊玄素駐足不前,只得輕聲提醒道:“齊真人,大掌教正等著呢?!?/p>

齊玄素回過神來,說道:“好?!?/p>

來到小紫霄宮門口,齊玄素看了眼門口的靈官,不免有些奇怪:“你是什么時候調(diào)到紫霄宮的?怎么有些眼生?”

這名靈官回答道:“回稟齊真人,我并非彌羅宮的值守靈官,而是隸屬于大掌教親軍,最近大掌教加強(qiáng)了小紫霄宮的戒備,臨時抽調(diào)了部分大掌教親軍的靈官,所以齊真人沒見過我?!?/p>

齊玄素說道:“原來是這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竟然如此大動干戈?!?/p>

領(lǐng)路的值守靈官首領(lǐng),大掌教親軍靈官首領(lǐng),皆是不言語了。

齊玄素自然知道問他們是白費力氣,只能當(dāng)面向大掌教問個清楚,邁步往里面走去。

宮教均終于迎了出來:“齊真人。”

“宮真人?!饼R玄素與宮教均見禮,同時注意到宮教鈞的身旁還跟著一個人,卻是個生面孔,四品祭酒道士的打扮,四十多歲的相貌,見了自己之后甚是隨意。

齊玄素不由問道:“這位道友就是大掌教屬意的新秘書嗎?”

宮教均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大約是的?!?/p>

齊玄素皺起眉頭,不客氣道:“一個四品祭酒道士,竟然一步登天成為大掌教的秘書,紫霄宮的首席輔理,僅次于掌宮大真人,未免太過兒戲了吧?”

不等宮教鈞解釋,那人已經(jīng)主動開口道:“齊真人的義母也不過是四品祭酒道士,道士的品級高低恐怕不能說明問題吧?”

齊玄素微微色變:“家慈是四品祭酒道士不假,卻不曾擔(dān)任道門實職,品級高低只是關(guān)乎待遇,與其他無關(guān)??勺舷鰧m首席輔理乃是道門重要職務(wù),服務(wù)大掌教,事關(guān)重大,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大言不慚?”

此人微微一笑:“我姓姚,單名一個‘司’字。如果不出意外,我們以后會有很多見面相處的機(jī)會。”

姚司?

齊玄素怔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

這個名字格式必然是姚家人。

地師是姚令,姚裴的父親是姚懿,七娘是姚七,在靈山洞天曾經(jīng)見過姚柳。

他們共同特點是諧音了數(shù)字,從零開始,一直到七,開始的零和最后的七是上一輩的人,姚懿是七代弟子,只是不知姚司是哪一輩的人。

齊玄素曾經(jīng)見過張家諸老,也曾跟李家諸老打過交道,現(xiàn)在終于要見到姚家諸老了嗎?

同時齊玄素在這一刻也產(chǎn)生了很多聯(lián)想,大掌教為什么要用一個姚家人當(dāng)秘書?這不是在身邊安插一顆釘子嗎?難道這就是妥協(xié)的代價?

姚司側(cè)過身:“齊真人,大掌教正在等你。”

齊玄素看了姚司一眼,大步向前,姚司落后半個身位跟在齊玄素身后,宮教鈞卻是站在原地沒動。

進(jìn)到微明殿中,齊玄素頓時吃了一驚,因為沒有見到大掌教,只有一個人背對著齊玄素,正在欣賞剛剛掛到墻上,也是剛剛完成的山河破碎圖。

齊玄素頓時感覺到不對,大聲喝問道:“你是誰?大掌教在什么地方?”

那人轉(zhuǎn)過身來:“怎么,摘了面具,你就不認(rèn)識我了。”

齊玄素更為震驚:“地師?你是姚月燕?”

這一刻,齊玄素感覺所有的疑惑好像都要串聯(lián)起來。

尤其是那三張一模一樣的面孔,姚月燕、姚令、七娘。

不過地師否認(rèn)了這個說法:“我不是姚月燕,我是姚令。”

齊玄素后退一步,卻被姚司阻住了退路,微明殿的大門緩緩關(guān)閉。

地師微笑道:“不要緊張,我不會把你怎么樣的。認(rèn)真說起來,你能有今天,還是多虧了我,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樣,哪有母親不愛惜自己孩子的?”

齊玄素自然不肯坐以待斃,開始暗暗溝通何羅神。

地師并沒有主動出手阻止或者隔絕齊玄素的手段,任由齊玄素施展,不過何羅神沒有任何回應(yīng),仿佛石沉大海。

齊玄素的心不由一沉,卻沒有太過意外。

這也在情理之中。

何羅神只是想要超脫,不是想要求死。

讓她去打道門第一人?大玄皇帝都沒打過,那跟送死有什么區(qū)別?

地師能夠堂而皇之地坐在大掌教的位置上,不會覺得地師只有一個人吧?那可是全真道的首領(lǐng)。

違背契約的反噬也好過立刻死在地師手里。

眼看著齊玄素這條大船將沉,何羅神又何苦跟著一起去死?

齊玄素能理解。

其實齊玄素很早前就明白,真正愿意跟他同生共死的,也許只有張月鹿。所以他從始至終最相信的也是張月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