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望向七娘:“七娘,你是不是知道這件事?”
“我也是剛知道不久?!逼吣锝K于開口了,“你也知道,姚令在位的時候,對我百般防范,我雖名列姚家八老,但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有些時候甚至不如周夢遙這個外人?!?/p>
齊玄素問道:“姚司知不知道?”
姚懿這段時間的工作還是卓有成效,姚耳、姚司、姚武、姚柳等人都接受了姚令已死的事實,不管怎么說,七娘也是正宗的姚月燕后人,姚裴還是內(nèi)定的未來接班人,姚家仍舊掌握在姚家人的手里,沒什么不能接受的。
只是出于一些考慮,除了姚耳和姚柳暫時不動之外,姚武和姚司還未官復(fù)原職——他們本也沒有道門的正式職務(wù),這里說的是姚家內(nèi)部職務(wù)。
七娘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整合姚家內(nèi)部上面,當(dāng)下的主要任務(wù)則是幽冥谷和靈山洞天,還顧不上姚司和姚武,兩人暫時處于賦閑狀態(tài)。
七娘道:“算是知道一部分吧?!?/p>
“知道為什么不說?”齊玄素提高了嗓音。
七娘卻沒有把姚司當(dāng)作棄子,畢竟她如今是姚家之主,站在姚家的立場上,不能自斷臂膀,于是說道:“首先,這件事是姚令決定的,事以密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姚司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我問他了,他知道姚玖行事不端,作風(fēng)有問題,想要做裴家的女主人,如果她成功上位,希望得到姚家的背書和支持,可姚司不知道姚玖膽子這么大,敢謀害裴家人。其次,這種事情怎么說呢?找上門去告訴人家戴了一頂綠帽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是人之常情?!?/p>
齊玄素?zé)o法分辨七娘的話中有多少內(nèi)容是真的,直接說道:“我不喜歡這樣的常情?!?/p>
七娘沉默了片刻,說道:“我會處理姚司?!?/p>
私底下怎么樣都無所謂,不過在正式場合,張月鹿也好,七娘也罷,包括小殷,都是不好忤逆齊玄素的。
齊玄素道:“把處理結(jié)果給我一份,我會讓五娘親自核查,不要妄圖蒙混過關(guān)?!?/p>
七娘不情不愿地應(yīng)了一聲:“是,我的大掌教。”
姚令多么不可一世,最后栽在了七娘的手中,七娘踩著姚令的尸體上位,還是挺讓人忌憚的。
不怕七娘的人不多,五娘剛好是一個,雖然五娘和七娘關(guān)系不錯,但兩人的確不是一個派系,七娘繼承了姚令的位置,五娘則是接替了姜大真人的位置。五娘真要不講情面,七娘也不能奈何。
雷小環(huán)沒再說什么,都知道齊玄素和七娘的特殊關(guān)系,更知道七娘的性格,齊玄素能拉下臉來逼迫七娘讓步,的確很不容易,這個結(jié)果還在接受范圍之內(nèi)。
至于具體處理結(jié)果,考慮到姚司并無職務(wù),也不可能因為這個事情就把他殺了,無非是罰金和道歉。以七娘的性格,大概率會順勢把姚司的家底給掏空,部分賠償給裴家,部分充到姚家的公產(chǎn)里。七娘還要理直氣壯,我在大掌教面前幫你說話,救你一命,難道不值這點錢嗎?我有沒有多要一文錢,你自己說!
說到底,雖然都是姚家人,但飯還是分鍋吃。
不過這件事的關(guān)鍵不在于姚司的知情不報,而在于當(dāng)事人該怎么處置。
齊玄素又望向姚懿:“姚真人,關(guān)于此事,你當(dāng)真毫不知情?”
姚懿緩緩說道:“在座的都是自家人,沾親帶故,我也就說些實在話。一個家族之中,有些人成了面子,有些人成了里子,面子必須光燙,不能沾染半點灰,里子負責(zé)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當(dāng)時姚令深居幕后,從不輕易露面,許多時候都要由我代表姚家出面,在這種情況下,我的確不宜知曉一些事情,我也不會主動探究這些事情,所以我當(dāng)真不知情。”
齊玄素不置可否,又把目光轉(zhuǎn)向了一直在出神的姚裴。
“素衣。”齊玄素叫了一聲。
姚裴終于回過神來:“在?!?/p>
齊玄素問道:“你是姚家的下一代家主,你是什么看法?”
姚裴就好像上課走神的學(xué)生,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必須嚴(yán)懲,不嚴(yán)懲不足以正人心?!?/p>
齊玄素又問道:“怎么嚴(yán)懲?具體措施呢?”
姚裴不知是裝傻還是又發(fā)病了,說道:“大掌教英明睿斷,自有主張?!?/p>
齊玄素不悅道:“我是有主張,我現(xiàn)在問的是你有什么主張?!?/p>
姚裴又沉默了,顯然是不想說話,而非無話可說。
齊玄素不再逼她,摘下“玲瓏寶冠”放在桌上,并順勢拔下玉簪搔了搔頭,嘆氣道:“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在座之人盡皆沉默。
齊玄素又把玉簪插回發(fā)髻:“我看出來了,都想讓我做惡人。正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讓你們自己處置,必然結(jié)仇,由我居中裁決,便斷了這個仇怨。也罷,就由我來做這個惡人。”
齊玄素看了姚家人一眼:“現(xiàn)任當(dāng)家不說話,下任當(dāng)家也不說話,就當(dāng)你們是默認了,我的意見是處以極刑?!?/p>
此言一出,裴家人的表情都輕松了許多——大掌教還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姚家人一是不復(fù)當(dāng)年的威風(fēng),二是的確理虧,也不好說什么。不過姚懿還是欲言又止。
齊玄素道:“有什么話不妨直說?!?/p>
姚懿道:“這樣處罰會不會太重了些?殺人當(dāng)然要償命,可畢竟是殺人未遂,僅僅是通奸,罪不至死,可否只處死姚朔,改判姚玖永久監(jiān)禁,不得假釋?”
齊玄素沒有直接反駁,而是說道:“姚令只是叛亂未遂,畢竟沒有造反成功,我直接殺了姚令,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姚懿臉色大變,站起身來:“我絕無這個意思……”
齊玄素抬手打斷了姚懿還未說完的話:“我知道你沒有這個意思。坐下。”
姚懿又坐了回去,不敢再說什么。
這正是姚家現(xiàn)在挺不直腰桿的主要原因,姚令造成的影響太惡劣,不得不低頭,如果沒有七娘,那么姚家已經(jīng)不能翻身。當(dāng)然,沒有七娘,姚令取得成功,姚家也許是另外一個處境,是勝利者了。
這也是張家敢于得寸進尺的原因,說白了是居功自傲,他們當(dāng)然可以高昂著頭,挺直腰桿,認為齊玄素的大掌教之位有他們的一半,予取予奪。
其實唯一能說話的是七娘,她沒有這個負擔(dān),既不怕齊玄素,也不怕拿姚令說事,只是七娘明顯不太想管這個事情。說到底,她跟姚家人不親,不想因為這個事情跟齊玄素弄得很僵。
至于姚裴,又開始神游天外,心思不知飄到了何方。
同樣是裝傻,小殷一個裝法,姚裴又是另外一個裝法,各有各的特點。
姚家這邊沒有意見了,齊玄素又望向裴家那邊:“要不要公開審判?我相信素衣不會包庇?!?/p>
雷小環(huán)遲疑了一下:“公開審判就不必了,家丑不好外揚?!?/p>
齊玄素道:“我的意見雖然是處決,但并非動用私刑,更不是由你們親自動手,要用公權(quán)力斬斷私仇,還是把有關(guān)證據(jù)提交到風(fēng)憲堂,走一遍程序,從快從重,最后由北辰堂代為處決。不過我會下令把有關(guān)卷宗進行封存,不讓別人知道就是了?!?/p>
雷小環(huán)想了想,說道:“是?!?/p>
齊玄素拔高了嗓音:“風(fēng)憲堂能把這個案子能辦好嗎?素衣,你說?!?/p>
姚裴不能再裝傻了,站起身來:“風(fēng)憲堂會遵照大掌教的意旨妥善處置?!?/p>
齊玄素最后說道:“如此最好,這件事到此為止,兩家以后還是親戚,不是仇人。值此危難之際,內(nèi)憂外患,我們自己人不能內(nèi)斗。”
包括七娘,所有人都站起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