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武曌倒吸一口涼氣,她被高陽描繪的這幅暴力美學(xué)般的戰(zhàn)爭畫面徹底鎮(zhèn)住了。
這哪里是簡單的打仗,這完全是在用整個國家的財力和物力,去堆死一個對手!
“十萬騎兵,十萬步卒,還有三十萬的民夫……那這……這需要多少錢糧?”
“這是賭國運?。 ?/p>
武曌鳳眸震驚,看向一側(cè)的高陽。
“不錯!”
高陽目光沉靜如水,卻蘊含著巨大的風暴,“陛下,這就是國運之賭!”
“贏了,匈奴就此元氣大傷,漠南之地盡入我手,大乾將獲得前所未有的戰(zhàn)略主動權(quán),一統(tǒng)天下的時間至少提前十年!”
“輸了……那情況更糟,匈奴必定更加猖獗,但臣也想好了退路,我大乾可科技興國,那就全力加速鋼鐵產(chǎn)量,搞出燧發(fā)槍,也就晚十幾年的時間?!?/p>
“在臣看來,此戰(zhàn)的風險可控,回報卻極高!”
武曌陷入了巨大的沉默。
她在房間內(nèi)緩緩踱步,眼前仿佛看到了那如山如海的錢糧被消耗,看到了大乾民夫在漫長補給線上的艱辛,看到了邊關(guān)將士浴血沙場……
但她也看到了高陽眼中的自信,看到了徹底解決匈奴之后,大乾龍旗插遍四海的輝煌。
良久。
武曌停下腳步,轉(zhuǎn)身面向高陽,眼中已是一片決然,鳳眸中燃燒著與高陽相似的熊熊火焰。
“好!”
“既然高卿有自信,那朕就陪你賭上這一把!”
武曌說完,繼續(xù)道:“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要想支撐起這一戰(zhàn),所需銀錢至少需一千五百萬兩!”
“這還只是保守估計!”
武曌開始飛速盤算,語速快而清晰,“國庫如今存銀,歷年結(jié)余加上近期稅收,除去各大支出,堪堪四百萬兩,朕的內(nèi)庫,省吃儉用,積攢下三百余萬兩?!?/p>
“兩者相加,不過七百萬兩,尚不足一半!”
武曌一陣自言自語,眉頭緊緊鎖住,臉上閃過一絲掙扎,但最終還是被堅定取代。
“看來……只能行非常之法了?!?/p>
“首先,加征北征特別稅,按田畝、丁口分攤,暫定一年,此舉必招致民怨沸騰,但……為了這一戰(zhàn),只能苦一苦百姓了?!?/p>
武曌說出這話時,袖中的玉手悄然握緊。
“但這還不夠?!?/p>
“朕還能賣官鬻爵!”
“但這必須嚴格限定,只售虛銜、散官、榮譽爵位,以及‘免除部分徭役’或‘允許子弟入翰林院讀書’的特許權(quán),絕不動搖實職官位和胥吏體系之根本!”
“這么一想,思路也漸漸清晰了。”
“那些豪商巨富,不是一直渴望改換門庭、提升社會地位嗎?朕就給他們這個機會,此法,或可籌集一二百萬兩?!?/p>
“還有,”
武曌的聲音愈發(fā)冰冷,“商人逐利,家資巨萬,卻于國難時往往吝于出力,朕可行‘算緡’、‘告緡’之策,令天下商人自報財產(chǎn),繳納賦稅!”
“若有隱瞞,可鼓勵告發(fā),查沒家產(chǎn),半數(shù)賞予告發(fā)者,此策雖酷烈,有殺雞取卵之嫌,更能激起商賈劇烈反對,但……為了湊足軍費,也只能行此霹靂手段,從他們身上狠狠割下一刀了!”
“這也能弄一百多萬兩!”
武曌一條條說著,每一條都是足以在史書上留下爭議甚至罵名的苛政。
但她身為大乾帝王,在巨大的壓力面前,只能這么做了。
否則軍費湊不夠。
這一仗,也就打不了了。
但即便如此,武曌還是皺起了眉,“該死,朕還是太窮了,即便這樣?xùn)|拼西湊,到處剝削,恐怕……恐怕也難達一千五百萬兩之數(shù),缺口依然巨大……”
“還能從哪搞錢呢?”
武曌眉頭鎖緊,在腦海中快速盤算。
這能剝削的,幾乎盡數(shù)剝削了一番??!
但也就在這時,高陽忽然笑了。
武曌聽到笑聲,不由得有些不滿的道,“高卿,你好端端的笑朕作甚?”
“陛下,您可知臣為何一定要請您來定國公府,而不是臣主動入宮獻上此策?”
“臣真不是不心疼陛下?!?/p>
武曌聞言,當即一愣。
高陽優(yōu)雅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一臉笑意的道,“臣請陛下隨臣來?!?/p>
武曌深深看了一眼高陽,隨后跟著他,穿過定國公府的回廊,繞過亭臺樓閣,來到了府邸最深處的一個院落。
院落外觀樸實無華,甚至有些陳舊,但那股森嚴的戒備氣息,卻讓人心悸。
“打開吧!”
高陽對守衛(wèi)的趙大微微頷首。
趙大一言不發(fā),恭敬地取出一串造型奇特的鑰匙,與另一名守衛(wèi)配合,才緩緩打開了那扇厚重無比,外面包裹著鐵皮的庫房大門。
嘎吱!
伴隨著庫房大門打開,即便是身為大乾女帝的武曌,也猛地捂住了嘴,鳳眸在瞬間瞪大到極致。
只見巨大的庫房內(nèi),密密麻麻地堆滿了箱子。
一些箱子敞開著,里面是耀眼的金錠、銀錠,除此之外,還有諸多玉石,珍珠,字畫,古玩,整個庫房,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金錢氣息。
“這……這是……”
武曌不由得偏頭看向高陽,一臉震驚。
高陽笑著道,“錢!”
武曌急了,“朕當然知道是錢,但朕想問的,是你哪來的這么多錢!”
“這就說來話長了?!?/p>
“臣也有些記不清了,大致是當初榮親王抄家貪的錢,還有李隆這小子的賠罪錢,趙國賄賂臣的錢,加冠禮時收到的各方賀禮,慈善拍賣會坑來的錢,藩王來求計的錢,以及肥皂、白玉糖、烈酒等物的驚人利潤……”
“哦,對了!”
“這里面,崔狀元亦是貢獻頗豐。”
“總之,全在這了?!?/p>
高陽頓了頓,看著武曌震撼的表情,緩緩道:“初步估算,此地所有財貨,價值當在……五百萬兩到六百萬兩之間。”
轟!
武曌只覺得腦海中驚雷炸響。
五六百萬兩!
這幾乎相當于大乾鼎盛時期數(shù)年的國庫收入,竟然就這么悄無聲息地藏在定國公府的庫房之中!
縱是一國之女帝,武曌也止不住的聲音發(fā)顫,抬手指了指自已道,“這,這些是給朕的?”
高陽笑著道,“不然呢?”
“陛下,當初河西一事,即便陛下不順勢而為,當臣真的沒招時,無需陛下開口,臣亦會主動請纓,站出來的?!?/p>
“不為權(quán)勢,也不為別的,只為這龍椅上坐著的,是陛下!”
“自臣辭官后,開了解憂閣,除了應(yīng)付崔大人,坑一坑他們,也見了許多大乾百姓,其中有蒙受冤屈的,有丟失耕牛的無助農(nóng)夫,也有受權(quán)貴欺壓的平民百姓?!?/p>
“臣時常在想,既然來此世間一遭,既然有些許能力,那就總該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譬如……愿這天下太平,愿這百姓,能安居樂業(yè)?!?/p>
“這些錢,臣一直都在備著,因為臣心底始終相信,陛下縱然一時沒來找臣,也終有一日,會來的。”
“當然,臣也萬萬沒想到,陛下第一次來找臣,竟會如此之激烈!”
高陽聳了聳肩,一臉風輕云淡的道。
武曌看著高陽的那張臉。
她身為大乾帝王,心智何等聰慧,豈會不明白高陽這輕描淡寫背后,所蘊含的深意與付出?
這一切,歸根結(jié)底,都是為了她,為了她武曌的江山社稷!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與巨大的酸楚同時涌上心頭,沖垮了她心中最后一道防線。
武曌絕美的面龐上,情緒翻涌,聲音帶著明顯的哽咽:“高陽,朕來之前,還在心中埋怨你不知心疼朕,對不起……
“朕萬萬沒想到,你竟在暗中,為朕籌劃了這么多,做到了這一步,朕……朕該如何謝你?”
高陽走上前,看著武曌泛紅的眼圈,輕輕握著她那雙修長冰涼的玉手,輕聲道:“陛下,你我之間,何須言謝,又何來虧欠?!?/p>
“不過……若陛下心中實在過意不去,不如……今晚便穿了龍袍?臣覺得,那必定是世間最動人心魄的風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