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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少年的叫聲大過了蟬鳴

這一下,把蘇跡給整不會了。+j.i_n?w-a!n`c~h/i+j/i?.^c?o!m!

他就是隨口胡謅幾句,活躍一下氣氛,順便給自己找個臺階下。

這老哥怎么還當(dāng)真了?

弄壞人家一個劍尖,說實話,已經(jīng)很過分了。

不過好在那劍飲過火蛟之血,又因龍涎石沾染了微薄龍氣,威能不減反增,即便有了瑕疵也不輸從前。

這要是真一劍給斬了,那可就是血本無歸。

“你想清楚了?”蘇跡的表情有些古怪。

“想清楚了?!苯鸬傊鞯穆曇魺o比堅定,額頭抵在冰冷的碎石上,沒有半分抬起的意思。

“不后悔?”

“不后悔?!?/p>

“也許我說的這條路是錯的呢?畢竟只是我個人的想法罷了?!?/p>

蘇跡試圖最后挽救一下。

“前輩的路,絕不是錯誤?!?/p>

金丹攤主的聲音里,帶著一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決然,“還請前輩成全!”

他再次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蘇跡沒轍了。

他嘆了口氣,從腰間拔出那柄青色的吟風(fēng)古劍。

劍身之上,青芒流轉(zhuǎn),一股純粹的鋒銳之意。

金丹攤主感受到那股氣息,身體微微一顫,但依舊沒有抬頭,只是將手中的斷劍,舉得更高。

蘇跡不再多言。

手起,劍落。

“鐺!”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

那柄陪伴了金丹攤主一百三十七年的赤色法劍,應(yīng)聲而斷。

這一次,是徹底斷成了兩截。

劍斷的剎那,金丹攤主渾身猛地一震。

他只覺得自己身上仿佛有什么無形的枷索,也隨著這一劍,被齊齊斬斷。

一直以來壓在心頭的那座大山,轟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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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劍不修心!

到底是人在御劍,還是劍在御人?

他緩緩地抬起頭,看向蘇跡,那雙原本因悲痛而渾濁的眸子,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前輩,晚輩還有一個問題?!?/p>

蘇跡有些無奈地看著他,心說你還有完沒完了。

“你覺得修行的盡頭,該是什么?”

蘇跡聞言,沉默了片刻。

他收起吟風(fēng)劍,負手而立,微微抬頭,視線落在遠方那被夕陽染成金色的天際線上。

一股難以言喻的滄桑與孤高,自他身上油然而生。

“我渡風(fēng)花雪月不問天,世人不知我才是仙?!?/p>

聲音不大,卻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金丹攤主的心頭。

他怔怔地看著蘇跡的背影,嘴里反復(fù)咀嚼著那句話。

風(fēng)花雪月……不問天……

世人不知……我才是仙……

他好似聽懂了。

又好似,什么都沒聽懂。

許久。

他緩緩地站起身,對著蘇跡再次深深一揖。

然后,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離去。

那背影,竟比來時蕭索了幾分,卻又多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灑脫。

蘇玖看著那金丹修士逐漸遠去的背影,這才走到蘇跡身旁,語氣幽幽。

“師兄,你這樣忽悠人家,真的好么?”

“我怎么忽悠人家了?”蘇跡立刻反駁,“我說的都是大實話?!?/p>

“你才筑基,你懂什么道的盡頭……”

蘇玖的話,戛然而止。

她的瞳孔,猛地收縮。

只見遠方的天際,就在那金丹攤主即將消失的地方,一道璀璨奪目的劍氣,沖天而起!

那劍氣凝而不散,直破云霄,攪得風(fēng)云變色。,w′u+x?i¢a+n+g′l`i-.,c¢o!m`

雖然只是一閃而逝,但其中蘊含的那股一往無前的銳利之意,卻讓蘇玖這個天宮金丹都感到一陣心悸。

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看金丹攤主消失的方向,又扭頭看了看身旁一臉云淡風(fēng)輕的蘇跡。

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這也能悟道?

……

我叫李羨仙。

如你所見,是個劍修。

生于一個落魄的修士世家。

傳說家中祖上出過一位金丹一層的大修,擅長使一手快劍,飲過大妖的血。

但都說落魄了,如今只剩下殘缺的劍譜,和沒有人能夠修煉成功的功法。

祖訓(xùn)就是希望后人能夠重現(xiàn)祖上的榮光,再飲一次大妖的血。

我的父親從小就被我爺爺逼著練劍。

因為我爺爺也被太爺爺逼著練劍。

我太爺爺也是被……

反正祖祖輩輩都是這么過來的。

但是祖祖輩輩都沒有一人成功。

那一天,只見我爺爺一臉嚴肅地攔住正在玩泥巴的我。

他告訴我,我該重現(xiàn)祖上的榮光,該肩負家族的重任了。

同樣是那一天,父親給我削了一柄木劍。

將家傳的劍譜與功法交到我手中。

我便開始咋咋呼呼地拿著木劍,在院子里胡亂揮舞。

于是,爺爺也就心滿意足地回到他的太師椅上,瞇著眼曬太陽。

只是我的父親,會悄悄湊到我耳邊說:“羨仙,練不明白就別練了。”

“反正傳了幾十代了,也沒見人成功過?!?/p>

“你爺爺他老了,也不可能天天盯著你。”

“你喜歡干啥,就去干啥,爹幫你糊弄那老頭子?!?/p>

“別像我,渾渾噩噩活了半輩子,回過頭來,才發(fā)現(xiàn)因為所謂的祖訓(xùn)錯過了太多?!?/p>

只是,那時候我還小。

我根本就不知道我那老爹嘰嘰歪歪說的到底是什么。

你知道,一柄木劍握在少年的手中,那是什么概念么?

別說一柄木劍了,就是一條柳枝,一根屋檐下的冰溜子……

只要握在了手中……

那他就會覺得自己就是那劍道魁首,天下第一。

于是,一番不該出自少年之口的話出自我之口:“爹,我喜歡練劍,我感覺生來就是劍道魁首,天下第一?!?/p>

那一刻,瞇著眼睛的爺爺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拉著我就要去族譜上改名,說我該叫李耀祖了。

那一年,我才六歲。

然而,事與愿違,我好似并沒有什么天賦。

劍譜上最簡單的第一式,我學(xué)了兩年半才學(xué)明白。

比我那被爺爺罵作“朽木”的父親,還要慢上一年。

爺爺?shù)难凵?,從最初的炙熱期盼,漸漸變得復(fù)雜。

他不再整日盯著我,只是偶爾路過院子時,會停下腳步,看上一會兒,然后發(fā)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那嘆息聲,比任何嚴厲的斥責(zé),都更讓我難受。

父親倒是很高興。

他會趁著爺爺不注意,給我塞一顆糖,然后壓低聲音:“看見沒,爹就說你不是那塊料?!?/p>

“走,爹帶你下河摸魚去,比這破木頭好玩多了?!?/p>

可我沒去。

我只是固執(zhí)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著劍譜上那些早已爛熟于心的招式。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跟誰較勁。

是跟那本殘缺的劍譜,還是跟爺爺那失望的眼神,又或者,是跟六歲那年,那個口出狂言的自己。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地過去。

我手里的木劍,換了一柄又一柄。

我練了兩年半又七年。

這速度,放在我這個落魄的世家中都屬于是掃地出門的級別。

爺爺已經(jīng)徹底放棄了。

他不再看我練劍,甚至連嘆息聲都懶得發(fā)出一聲。

只是偶爾在飯桌上,會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神,淡淡地瞥我一眼。

父親的勸說,也從最初的“別練了”。

變成了“差不多就行了”。

“羨仙啊,你都十六了,該考慮考慮自己的事了?!?/p>

“隔壁王屠戶家的閨女,我看就不錯,屁股大,好生養(yǎng)……”

十六歲。

一事無成。

我站在院子中央,手里握著第三把父親為我削的木劍,心里一片茫然。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喜歡練劍,還是非要證明自己,不想辜負爺爺那一天期望的眼神。

那天下午,很悶。

知了在樹上聲嘶力竭地叫著,攪得人心煩意亂。

我閉上眼,腦子里亂糟糟的。

是父親那張帶著幾分無奈的臉。

是爺爺那雙寫滿失望的眼睛。

還有那句,“我生來就是劍道魁首,天下第一?!?/p>

我猛地睜開雙眼,心中涌起一股無名火,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手中的木劍狠狠向前劈去。

“嗡——”

一聲輕響。

一道寸許長的淡白色劍氣,自劍尖吞吐而出。

整個院子,瞬間安靜了下來。

連樹上的知了,都像是被掐住脖子,沒了聲響。

我呆呆地看著那縷劍氣,感受著其中蘊含的微弱力量。

先是錯愕。

隨即,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如同山洪暴發(fā),瞬間將我淹沒。

我成功了!

我扔下木劍,在院子里瘋跑,大笑,那份純粹的喜悅,足以淹沒整個夏天的蟬鳴。

只是現(xiàn)在想想……

那一刻我斬出的,究竟是劍氣,還是少年意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