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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弱者,才會怨天尤人,為自己的無能找借口!

接下來的兩日。

蘇跡和蘇玖,就那么漫無目的地在蘇杭這座繁華的城池里閑逛著。

蘇玖沒有再問什么。

蘇跡也沒有再說什么。

兩人就那么一前一后地走著,誰也不說話,氣氛有些詭異的沉默。

他們走過人聲鼎沸的街市,穿過熙熙攘攘的石橋。

蘇跡會偶爾停下來,在路邊的小攤上,買一串糖葫蘆,或者一盒桂花糕。

他自已不吃,就那么拿在手里。

然后,在蘇玖那不解的注視下,隨手遞給路邊一個流著鼻涕的小乞丐。

蘇玖看著他這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舉動,心中的困惑越來越深。

她發(fā)現,蘇跡的視線,很少停留在周圍的景物上。

更多的時候,他都在看天。

無論是晴空萬里,還是陰云密布。

他總是會下意識地,一遍又一遍地,抬起頭,望向那片蒼茫的天空。

……

夜幕低垂。

蘇杭的街市,卻比白日里還要喧鬧幾分。

萬家燈火,將青石板路映照得亮如白晝,與天上的那輪明月交相輝映。

嗖!嘭!

一朵巨大的煙火在半空中轟然炸開。

絢爛的光華瞬間照亮了整片夜空,也照亮街上每一張洋溢著喜悅的臉龐。

孩童們舉著各式各樣的花燈,在人群中追逐嬉戲,銀鈴般的笑聲此起彼伏。

也不知今天是什么節(jié)日。

蘇跡和蘇玖并肩走在擁擠的人潮里。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他們與周圍的熱鬧,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壁壘,顯得格格不入。

蘇玖忽然停下了腳步。

她轉過頭,看著身旁的蘇跡。

蘇跡也跟著停下,他嘴里叼著一根剛剛買來的糖畫小人,正嚼得嘎嘣脆,含糊不清地開口。

“怎么不走了?”

蘇玖沒有回答。

她就那么安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

那雙清澈的狐貍眼眸,在遠處煙火的映照下,閃爍著一種蘇跡看不懂的情緒。

直到蘇跡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準備把頭轉開時,她才終于開口,聲音清清冷冷。

“師兄?!?/p>

“嗯?”

“你這幾天,一直在看天?!?/p>

蘇跡嚼著糖人的動作一頓,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有嗎?”

“有。”

蘇玖的回答簡單干脆。

蘇跡沉默了。

他將嘴里剩下的半截糖人咽下。

喉結滾動了一下,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遠處的煙火,一朵接著一朵,在夜空中絢爛地綻放,又在瞬間歸于虛無。

光影明滅,將蘇跡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石雕。

許久,許久。

蘇跡終于有了反應。

“夜風有些涼了?!?/p>

“我也不適合待在這里?!?/p>

“萬家燈火無一盞為我而留?!?/p>

“繼續(xù)去別的地方逛逛吧?!?/p>

蘇跡轉身,沒入擁擠的人潮。

……

接下來的幾日,蘇跡又去了許多地方。

他像是要把這輩子沒走過的路都走一遍。

漫無目的地穿行于山川河野之間。

蘇玖始終不遠不近地跟著。

她不問他要去哪里,他也不問她為何跟著。

兩人之間,維持著一種詭異的默契。

這一日,他們走到一處依山傍水的小鎮(zhèn)。

鎮(zhèn)子不大,炊煙裊裊,雞犬相聞,一派祥和安寧的景象。

蘇跡的腳步,在一座普通的農家院落前停下。

院子里,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抱著一個空蕩蕩的鳥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個面容黝黑的莊稼漢子,大概是男孩的父親,正蹲在他身邊,有些手足無措。

“爹……小黃……小黃它死了……”

男孩哭得抽抽噎噎,指著鳥籠角落里一動不動的那抹黃色。

漢子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男孩的頭,語氣里帶著幾分責備。

“早就跟你說了,你抓什么鳥不好,非要去抓黃鸝?!?/p>

“這鳥野性最是難馴,關在籠子里,十有八九都會自已撞得頭破血血流,活活撞死?!?/p>

男孩抬起頭,通紅的眼睛里滿是委屈和不解。

“這鳥真傻?!?/p>

“它為什么不乖乖待在籠子里呢?有吃有喝,又不用風吹日曬,多好啊。”

漢子聞言,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復雜的笑意。

“傻的是你啊,娃?!?/p>

“就說前些年,北邊鬧兵災,為首的將領俘虜一城百姓,卻逢連綿大雨根本無法帶著那群人行軍,最終只能下令屠城?!?/p>

漢子點了根旱煙,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眼神變得有些悠遠。

“有的人啊,嚇得抱頭痛哭,跪地求饒?!?/p>

“有的人呢,自以為聰明,拿把傘,又披件蓑衣,表示自已絕對不會影響行軍的。”

“可也有些人,寧可在雨里站著高歌,不愿回到的屋檐下看是否能找件蓑衣茍活?!?/p>

“你說,這些人傻不傻?”

男孩似懂非懂地搖了搖頭。

漢子笑了,煙圈從他嘴里吐出,緩緩消散。

“只要夠傻,就不用去想那么多?!?/p>

“因為光是活著,就已經拼盡了全力?!?/p>

“可是聰明人,想的就多了?!?/p>

“什么尊嚴,什么前程,什么自由,什么未來……”

“想得越多,陷得越深,活得越累?!?/p>

院墻外,蘇跡靜靜地聽著。

他看著空蕩蕩的鳥籠,又看了看自已。

蘇跡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轉身,繼續(xù)往前走。

這一次,他的步子,比之前沉重了許多。

……

也不知走了多久。

他們來到一處荒無人煙的絕地。

前方,是一面如同被神明用巨斧劈開的萬丈懸崖,筆直地插入云霄,看不到頂。

崖壁光滑如鏡,寸草不生。

如此險惡之地,卻意外地有幾縷炊煙升起。

懸崖底下,竟扎著十幾個簡陋的帳篷,一群衣衫襤褸的工人,正圍著篝火,一個個愁眉苦臉,唉聲嘆氣。

“頭兒……咱們真的能在這鬼地方,修出一座陵墓來?”

一個年輕些的工人,聲音里帶著哭腔。

被稱作“頭兒”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

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將一塊烤得焦黑的餅子,塞進嘴里,用力地咀嚼著。

“可是……可是這山崖筆直筆直的,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咱們怎么上去?。扛鼊e說在上面修陵墓了……”

“這根本就不是人能干的活兒!”

“咱們的九族,怕是都要被牽連,滅定了……”

另一個工人絕望地哀嚎起來,引得周圍一片附和。

“就是!咱們太倒霉了!”

“這跟送死有什么區(qū)別!”

那魁梧漢子終于將嘴里的餅子咽了下去。

他沒有理會眾人的抱怨,只是抬起手,指向遠處那面光滑的崖壁。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幾只通體青灰色的巖羊,正在那近乎垂直的崖壁上,如履平地般,輕松地前行。

“畜生都能走的路?!?/p>

漢子的聲音,沙啞而有力,壓過所有的抱怨。

“我們走不得?”

所有人都愣住。

漢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里,燃燒著一團火焰。

“只要我想走,路,就在腳下?!?/p>

他環(huán)視著那些依舊滿臉絕望的同伴,聲音陡然提高,如同驚雷炸響。

“弱者,才會怨天尤人,為自已的無能找借口!”

“都他娘的給老子起來!”

“今天,就算是用手摳,用牙咬,也得給老子在這崖壁上,摳出一條路來!”

說完,他第一個拿起掛在腰間的鐵鎬,轉身走向那面令人絕望的峭壁。

其余的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的絕望,漸漸被一種名為“不甘”的情緒所取代。

是啊。

畜生都能走的路。

他們憑什么走不得?

蘇跡站在遠處,看著這群凡人,看著他們拿起簡陋的工具,走向那座看似無法逾越的天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