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還不至于。

一個連三流都排不上的小家族，屠了個不入流的小宗門，這種破事還不值得他親自過問。

“來人！”

聽風閣閣主對著門外招呼一聲。

“閣主！”

先前那名青衣侍女聞聲立刻推門而入，躬身而立，姿態(tài)謙卑。

聽風閣閣主走到那幅巨大的輿圖前，伸出修長的手指，不輕不重地點在那片代表著“大荒”的空白區(qū)域。

“給我派人，盯死這個地方！”

“查一查趙家為什么要去屠宗?！?/p>

侍女看著自家閣主那張看不出喜怒的臉，連忙躬身應是。

“是！”

侍女領命，快步退了出去。

書房里，又恢復安靜。

聽風閣閣主重新坐回那張寬大的太師椅上，隨手拿起一本賬冊，只看了一眼，便煩躁地將其扔到一旁。

赤字。

又是赤字。

只覺得自已的前途，一片慘淡。

……

三日后。

“閣主?！?/p>

青衣侍女再次推門而入，只是這一次，她的神情有些古怪，手里捧著一枚玉簡，欲言又止。

聽風閣閣主正對著一堆玉簡發(fā)愁，頭也沒抬。

“說?！?/p>

“趙家的事……查清楚了?！?/p>

侍女將玉簡恭敬地遞上前。

聽風閣閣主隨手接過，將神識探入其中。

一看之下，他那本已有些麻木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一抹異色。

這趙家，比他想象的還要有意思。

他們?nèi)ヂ湓谱?，是為了借東西，哦不準確來說是……搶。

那落云宗有一件祖?zhèn)鞯姆ㄆ?，名為“三才驗身石”，能驗明世間多數(shù)特殊體質。

趙家不知從哪得到的消息，上門求借，被拒后，竟悍然出手，將整個落云宗上下三百余口，屠戮殆盡，只為搶走那塊石頭。

好狠的決心。

一個靠著給仙帝手下勢力挖礦，勉強維持生計的小家族，竟帶頭搞事？

畢竟這位仙帝可是無比提倡‘和平’的。

小摩擦可以……大摩擦很容易被抓典型的……

聽風閣閣主繼續(xù)往下看，臉上的神情愈發(fā)玩味。

玉簡后面的內(nèi)容，才是重點。

這趙家在搶到“三才驗身石”后，便徹底沉寂了好幾日。

之后趙家家主現(xiàn)身，開始通過各種隱秘的渠道，瘋狂打聽一件事。

哪位“真仙”級別的強者，最近在資源上遇到了困境。

他們不在乎這位真仙的來歷，不在乎其宗門背景，只要求對方立場為中立或是正。

趙家想求一位真仙出手幫他們辦一件“小事”。

趙家，愿意傾盡家族數(shù)萬年積攢的所有底蘊，一分不剩，作為報酬。

傾家蕩產(chǎn)，只為求人辦一件“小事”？

聽風閣閣主放下玉簡，手指在桌案上，有節(jié)奏地輕輕敲擊著。

“篤、篤、篤……”

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書房里，顯得格外清晰。

他那雙明亮的眸子，微微瞇起。

這里面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一個小家族，不惜冒著得罪自已頂頭上司的風險，屠宗搶寶，又傾盡家財去尋找一個真仙。

圖什么？

這件所謂的“小事”，絕對不小。

可能是一場足以讓趙家一步登天，或是萬劫不復的豪賭。

有意思。

聽風閣閣主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一抹久違的，屬于獵人的興奮。

他需要一個大新聞來挽回聽風閣的頹勢。

而這趙家，似乎正在親手為他烹制一道饕餮大餐。

只是……

“傾家蕩產(chǎn)……”

“資源困境……”

聽風閣閣主咀嚼著這兩個詞，臉上的笑容，忽然變得有些苦澀。

他媽的。

這趙家要找的人，怎么聽起來……這么像自已？

他要是孤家寡人一個，就是天天吞吐日月精華，也能活得逍遙自在。

可問題是，他不是。

他身后，是偌大的聽風閣，是上下幾萬張嗷嗷待哺的嘴。

情報網(wǎng)的維護，探子的薪酬，法寶丹藥的消耗……哪一樣，不需要海量的靈石去填？

幾塊靈石難倒“仙”。

這話放在以前，聽風閣閣主只會覺得是個笑話。

可現(xiàn)在，他卻笑不出來。

換在聽風閣鼎盛時期，什么趙家？

別說求他辦事了，就是他家門口那條狗，都懶得正眼瞧他們一下。

可現(xiàn)在……

聽風閣閣主看著桌案上那堆積如山的赤字賬本，又看了看輿圖上那片名為“大荒”的區(qū)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面子？

面子值幾個錢？

當一個真仙，開始為靈石發(fā)愁的時候，面子就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閣主？”

青衣侍女看著自家閣主那陰晴不定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生怕觸了霉頭。

“你先下去吧。”

聽風閣閣主揮了揮手。

“是?！?/p>

侍女如蒙大赦，躬身退下。

書房里，又只剩下他一人。

聽風閣閣主站起身，在屋子里來回踱步。

去？還是不去？

去了，若是要求很強人所難呢？

他堂堂聽風閣閣主，竟與一個三流小家族同流合污，傳出去，他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可若是不去……

他看著那些賬本，只覺得眼前的世界，都變成了灰白色。

許久。

他停下腳步，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罷了。

臉皮再厚，也厚不過現(xiàn)實。

他重新坐回太師椅上，那雙眸子里，再無半分猶豫。

這趟渾水，他蹚定了！

不過……

他可不會傻乎乎地主動送上門去。

那樣也太掉價了。

他，聽風閣閣主，玩的就是信息差。

他要讓趙家，“自已”找到他。

他拿起一枚空白的玉簡，將一道指令烙印其中。

“來人?！?/p>

他對著門外，再次招呼一聲。

青衣侍女推門而入。

聽風閣閣主將玉簡遞給她。

“按這里面說的，去辦。”

侍女接過玉簡，神識探入，只看了一眼，便愣在原地。

玉簡里的指令很簡單。

想辦法，將一則消息，“不經(jīng)意”地透露給正在四處尋找門路的趙家。

消息的內(nèi)容是：聽風閣閣主，最近似乎在變賣一些產(chǎn)業(yè)，疑似資金周轉不靈。

侍女的臉上，寫滿不敢置信。

這……這不是自曝其短嗎？

聽風閣如今的窘境，本就是個不能說的秘密，閣主怎么……怎么還主動往外捅？

“閣主，這……”

“讓你去辦，就去辦?！?/p>

聽風閣閣主的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辯駁的威嚴。

“記住，要‘不經(jīng)意’?！?/p>

他特意加重最后三個字的讀音。

“是！”

侍女不敢再多問，連忙領命而去。

看著侍女離去的背影，聽風閣閣主靠在椅背上，那雙明亮的眸子，閃爍著一種運籌帷幄的光。

趙家。

讓我看看，你們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最好……

別讓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