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京晏穿著黑色的西裝,居高臨下看著陳粟。
隔著細蒙蒙的雨幕,眼神交匯。
陳粟沒有接受他的好意,而是自已強撐著歪傷的腳踝站起。
傅京晏無奈挑眉,轉(zhuǎn)頭看向?qū)O玉梅,“孫阿姨,今天怎么說也是李叔叔的葬禮,李叔叔生前最講究體面,如果今天因為一個陳小姐鬧的不可開交,怕是只會讓人看了笑話。”
孫玉梅也是個體面人,聽到傅京晏的游說,明顯壓下了自已的脾氣。
可面對陳粟,她終究還是沒能釋放好意。
她尖銳著嗓子道,“陳粟,你想送皋青最后一程,我沒意見,但是……送人不是你這么送的?!?/p>
她轉(zhuǎn)頭看向皋青的墓碑,伸手直指靈位。
“他變成現(xiàn)在這樣,都是因為你,你身為他唯一的徒弟,想要送他,就親自跪到墓碑面前,磕一百個頭,磕到他肯原諒你為止!你敢嗎?”
眾人面露驚愕。
李幼寧忙開口,“媽,這么多人看著呢?!?/p>
孫玉梅譏誚,“就是因為這么多人看著,才更應該讓大家看看,你爸舍命護著的好徒弟,到底有多大誠意!”
陳粟站在原地,手死死掐著裙擺。
傅京晏看到她細微顫抖的消瘦肩膀,眉心明顯皺了起來。
他下意識想上前,陳粟卻突然開口,“好?!?/p>
她強忍著疼痛的腳踝,走到李教授的墓碑面前,當著所有人的面跪了下去。
雨水打在她身上,沒一會兒頭發(fā)就濕漉漉的貼在身上。
“磕頭啊!”孫玉梅蹙眉,“皋青可是你師傅,你既然過來吊唁,磕幾個頭對你來說算不上羞辱吧?”
“媽……”李幼寧忍不住再次開口。
孫玉梅瞪了她一眼,“你要是再幫著她說話,你現(xiàn)在就給我從這里滾出去?!?/p>
李幼寧站在一旁,登時住了嘴。
陳粟看著面前李皋青的黑白照,死死抓著裙擺的手緩緩松開。
她彎腰,對著墓碑磕頭。
孫玉梅冷哼,“腰彎的低一點!連磕頭都不會嗎?”
陳粟就像是任人擺布的木偶,緩緩低頭。
周圍的人看著這一幕,臉上全都露出不忍心的表情,有人開口,“玉梅,今天是皋青的葬禮,要不算了吧?!?/p>
“是啊,陳粟怎么說也是皋青的門生,磕幾個頭就算了?!?/p>
孫玉梅沒想到事到如今,親戚們還在幫著陳粟說話,她轉(zhuǎn)頭看向陳粟。
陳粟身形消瘦,五官清純無辜,跪在哪里儼然一副受害者。
孫玉梅氣不打一出來。
“夠了!你們都被這個女人無辜的外表給騙了!”她怒道,“你們知不知道!就是這個女人,因為愛上了自已的哥哥!所以才導致自已嫂子過來找皋青的麻煩,皋青當時明明已經(jīng)醒來了!都是因為她!”
她氣不過,直接上前一把抓住陳粟的領口。
她恨的咬牙切齒,“如果不是因為你,皋青根本不需要經(jīng)歷這一切!”
她用力推搡,陳粟就像是僵硬的木偶娃娃,再次跌倒。
好半晌,陳粟后知后覺反應過來。
嫂子?
她慘白著一張臉,忽的笑了。
原來如此。
瞿柏南瞞著不肯告訴她真相,原來是因為李教授的死因,是因為沈知微。
她強撐著想要站起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已根本使不上力。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周圍人的議論聲。
“不會吧?她可是李教授破格收的唯一一個弟子,而且看起來這么無辜單純,怎么可能會喜歡自已哥哥?”
“知人知面不知心唄,我說李教授明明最近幾年心臟病都沒有發(fā)作,突然就住院了,原來都是因為她!”
“這哪里收的是徒弟,這是催命符??!”
周圍人的聲音一波接著一波,陳粟恍惚的抬頭,有一瞬間的耳鳴。
她的呼吸變得粗重,眼前的視線也開始模糊。
昔日陳家父母葬禮的畫面,浮現(xiàn)在陳粟眼前。
“我可是聽說,陳夫人當年生自已這個女兒的時候難產(chǎn),差點丟了命,當時找了看相的人,人家就說陳家這個女兒是災星,沒想到果然應驗了?!?/p>
“是啊,自從陳夫人的女兒出生,陳家的生意都變差了。”
“何止是生意,陳夫人生完孩子后就變得體弱多病,需要吃藥才能勉強維持,就連陳先生也出了好幾次事,這次車禍只怕就是因為有她,所以才攪的陳家不安寧!太可怕了!”
“要我說啊,這孩子就是個魔鬼!我要是她,早一頭撞死在自已爹媽的靈位面前了!哪里還有臉找領養(yǎng)!”
那些刺耳的聲音跟現(xiàn)在的聲音重疊,輪番出現(xiàn)在陳粟的耳朵。
她呼吸變得粗重,手撐在地上大口喘息。
孫玉梅看著成為眾矢之的的陳粟,心里并沒有想象中的暢快,反而看到她這幅無辜的模樣更加來氣。
她氣的眼睛通紅,“你以為你裝無辜大家就會相信你嗎?我告訴你,皋青的死就是你害的!你就是個災星!像你這種人,根本就不應該活著!”
“李夫人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欺負一個自已的晚輩,可真好意思?!?/p>
人群后方傳了男人的聲音,眾人回頭看去,瞿柏南一手撐著傘,一手拿著自已的西裝外套,從人群中走出,跟眾人仿佛不在一個圖層。
他站定在陳粟面前,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把她打橫抱起。
陳粟像只受傷的小鹿,瑟縮進他懷里。
瞿柏南心頭猛顫,他啞聲,“沒事,有哥在?!?/p>
孫玉梅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瞿柏南,氣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們兄妹兩個,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瞿柏南鏡片下的眸眼神銳利如刀,“李夫人這話說的,自已不心虛嗎?”
孫玉梅皺眉,“你什么意思?”
瞿柏南嗤,“冤有頭債有主,你應該找的是害死李教授的人,而不是欺負一個逆來順受以為自已有錯的女人?!?/p>
“還是說……你欺負不了兇手,只能拿我妹妹撒氣?”
“我……”
孫玉梅氣不打一出來,她冷笑,“如果不是因為她和沈知微結(jié)仇,這一切根本不會發(fā)生,仇人我會找,同樣,她我也不會放過!”
瞿柏南輕笑,“那您應該報仇的人是我。”
孫玉梅皺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