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香江的醫(yī)院充斥著消毒水的氣味,走廊明亮卻透著一種冰冷的繁忙。
周澤生帶著蘇薔薔,一路沉默地來到一間病房外。
透過門上的玻璃小窗,能看到里面并排放著的兩張病床。
床上躺著兩位老人,瘦削,面色灰敗,插著氧氣管,閉眼昏睡著,生命的跡象仿佛正在從他們身上一點點流逝。
蘇薔薔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就是原主的親生父母?
她下意識想推門進(jìn)去,卻被周澤生輕輕拉住了胳膊。
“不行,”周澤生壓低聲音,眉頭緊鎖,“我們靠近不了?!?/p>
“為什么?”蘇薔薔不解。
周澤生示意她走到走廊僻靜處,才無奈道:
“你父母在這邊有一位故交,是位姓白的女士,好像還是個電影演員。一直是她在幫忙打理住院治療的事情,費用也是她在墊付。
我不知道她和你父母具體是什么交情,但她非常警惕,似乎完全不信任外人?!?/p>
他嘆了口氣。
“我之前幾次想來探望,說明是你父母內(nèi)地舊友之子,想幫忙,都被她攔住了。
她跟醫(yī)院打了招呼,除了她之外,不允許任何陌生人接近,尤其是我這種……怕惹麻煩吧。醫(yī)生護士也都聽她的?!?/p>
蘇薔薔愣住了。
千辛萬苦趕來,竟然被擋在了最后一步?
“我打聽過,似乎治療上的重要決定,都需要這位白女士點頭。她把你父母保護得很緊?!?/p>
周澤生語氣有些挫敗,“所以,我們現(xiàn)在要么硬闖,但那肯定會驚動醫(yī)院保安甚至……你懂的。
要么,就只能想辦法先找到這位白女士,讓她同意我們接觸你爸媽。”
說到這里,周澤生看向蘇薔薔。
“她是關(guān)鍵。只有她相信你的身份,點頭同意,我們才能名正言順地接近你父母,了解病情,甚至……見最后一面?!?/p>
蘇薔薔沉默了片刻。
“那位白女士……在哪里能找到她?”
“我打聽過,她最近好像在片場拍戲。”周澤生看了看手表,“這個時間點,應(yīng)該還在。”
“片場?”
蘇薔薔微微皺眉。
“嗯,是個電影演員,叫白鳳蘭。不算頂紅,但也有些名氣?!?/p>
周澤生補充道:“脾氣聽說有點……不太好搞。我們現(xiàn)在過去?”
蘇薔薔點了點頭,眼神恢復(fù)了冷靜和決斷。
她不是原主,感情上沒有羈絆,反而讓她更能理性地處理問題。
既然障礙是這位白女士,那就去解決這個障礙。
離開醫(yī)院那消毒水味兒彌漫的地界,外頭香江的陽光都顯得明亮了幾分。
周澤生抬手?jǐn)r了輛的士,報了個地名。
的士穿梭在熙攘的街道上,蘇薔薔看著窗外掠過的霓虹和招牌,眼神間有些恍惚。
上一世她來過香江,只是沒想到,幾十年前的香江是這副模樣。
車上,周澤生給她指了指不遠(yuǎn)處。
“喏,就是那位白鳳蘭女士,演過不少粵語長片,通常是苦情媽媽或者厲害姨太太。
人嘛……有點藝術(shù)家的脾氣,護犢子得很,把你爸媽看得緊緊的,油鹽不進(jìn)?!?/p>
的士在一個看起來亂糟糟的片場外停下。
還沒進(jìn)去,就聽到里頭導(dǎo)演拿著大喇叭喊:“咔!表情!表情要痛心??!阿姐!”
緊接著是夾雜著一些聽不太懂的粵語笑罵。
周澤生顯然不是第一次來,跟門口的人打了個招呼,就帶著蘇薔薔熟門熟路地往里走。
片場里堆著各種道具,穿著戲服的人走來走去,一副忙碌景象。
很快,他們就在一處搭成舊式客廳的布景旁邊,看到了正在休息的白鳳蘭。
她穿著精致的旗袍,外面披著件皮草外套,雖然是道具,卻顯得很得體。
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正端著杯茶,對一個小助理模樣的姑娘說著什么,眉頭蹙著,確實很有“阿姐”的派頭。
周澤生整理了一下西裝,走上前,露出一個得體的商業(yè)微笑。
“白小姐,打擾一下?!?/p>
白鳳蘭抬眼瞥見他,臉色立刻淡了幾分。
“周生?你怎么又來了?我講過的啦,唔好再來打擾我朋友休養(yǎng),我唔會信你那些從那邊來的關(guān)系的?!?/p>
她的普通話帶著濃重的粵語口音,但意思表達(dá)得很清楚。
周澤生也不惱,側(cè)身讓出蘇薔薔。
“白小姐,這次不是我。是這位蘇小姐,特意從內(nèi)地過來。她是……”
白鳳蘭挑剔的目光落在蘇薔薔身上。
簡單的衣著,帶著旅途勞頓的痕跡,但眼神清亮,站得筆直,沒有絲毫畏縮。
蘇薔薔沒等周澤生說完,上前一步,迎著白鳳蘭打量的目光,開口直接又平靜:
“白阿姨您好,我叫蘇薔薔。病房里躺著的兩位老人是我的親生父母。
雖然我沒在他們身邊長大,但聽說他們病重,于情于理都得過來看看。謝謝您這段時間照顧他們。”
她沒有哭訴親情,沒有激動認(rèn)親,就像在陳述一件客觀事實,語氣坦蕩得讓人挑不出錯。
白鳳蘭明顯愣住了,端著茶杯的手都忘了放下。
她上下下下地掃視著蘇薔薔,像是要在她臉上找出什么破綻。
周澤生適時補充,語氣誠懇:
“白小姐,人我已經(jīng)帶來了。是真是假,您慧眼如炬,一看便知。蘇小姐千里迢迢冒著風(fēng)險過來,只是想盡份心,沒有惡意?!?/p>
白鳳蘭放下茶杯,圍著蘇薔薔走了半圈,用別扭的普通話問道:“你阿爸左邊眉毛尾,有粒什么?”
蘇薔薔回想了一下剛才病房外驚鴻一瞥,不確定地猜測道:“好像……有顆很小的黑痣?”
其實她沒太看清,只能是賭一把。
白鳳蘭眼神閃動了一下,又盯著她看了好幾秒,忽然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跟我來吧,去我休息室?!?/p>
她轉(zhuǎn)身朝一旁臨時隔出的休息室走去,高跟鞋嗒嗒作響。
蘇薔薔跟著白鳳蘭進(jìn)去之后,白鳳蘭卻沉聲道:
“后生女,你說你是建國同婉清個女?但我怎么聽他們講,他們的女兒叫蘇婉兒,不叫蘇薔薔?你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