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衍掛了電話,隨手將手機扔到一旁。
他掀開被子躺下,長臂一伸便將身側(cè)嬌軟的女孩兒攬入懷中。
鼻尖縈繞著時書儀身上特有的淡香,像是雨后梔子,又帶著她獨有的溫軟。
他深深吸了一口,將臉埋在她頸窩,仿佛要將這抹氣息刻入肺腑。
時書儀迷迷糊糊間感受到他堅實的懷抱,下意識地往他懷里蹭了蹭。
先前在浴室被他折騰得渾身發(fā)軟,這會兒藥效上來,更是困得睜不開眼。
訂婚的事……還早。
至少還要半年,或者一年。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她便沉沉睡去。
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灑進來時,時書儀伸手摸了摸身側(cè)——
一片冰涼。
傅時衍已經(jīng)不在了。
她望著天花板發(fā)了一會兒呆,這才慢吞吞地起床。
這些日子過得是真的像個被圈養(yǎng)的金絲雀。
每日醒來賴床,洗漱,然后被王媽催著用早餐。
接著是漫長的護膚程序,再去花園躺椅上曬曬太陽,翻幾頁書,一上午就這么消磨過去。
午飯后和教授討論物理課題。
然后下午在實驗室做研究。
這個時候她才會重新找回專注的自已。
每一個數(shù)據(jù),每一個公式,都讓她暫時忘記自已身處何方。
畢竟,這些知識是真正屬于她的,誰也奪不走。
渾渾噩噩的日子一天天過去。
半年的時光恍惚一下就過了。
這天傍晚。
王媽特意來稟報:
“時小姐,先生剛才來電話,說今晚會回來?!?/p>
時書儀看了眼窗外漸沉的暮色,“嗯”了一聲。
晚飯后。
她沒有去實驗室,而是在客廳挑了部電影。
屏幕上的光影明明滅滅。
兩個小時的電影放完,指針已經(jīng)指向十一點。
“王媽,”她終于忍不住開口,“他今晚真的要回來嗎?”
王媽聞聲而來,看了眼時間,眉頭也微微蹙起:
“傅先生親自交代的,應(yīng)該會回來的。只說晚上有個應(yīng)酬,七點結(jié)束,結(jié)束后就回來?!?/p>
“從七點到現(xiàn)在,四個小時了。”
王媽猶豫了一下:
“那我給先生打個電話?”
時書儀蜷在沙發(fā)角落,聲音悶悶地從抱枕里傳來:
“不用打了……他可能被什么事絆住了吧。”
她抬起眼簾,看向王媽時眼尾泛著淺淺的紅:
“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已等就好?!?/p>
“這怎么行,讓您一個人在這兒……”
“我就是要等他。”
她忽然坐直身子,唇瓣微微嘟起:
“就要讓他回來看見我一個人在這兒等他等到睡著?!?/p>
漾著水光的眸子眨了眨,帶著幾分賭氣:
“看他心不心疼,看他下次還敢不敢!”
王媽頓時了然,眼角笑出細紋。
年輕人的情趣,她懂的。
“好,那您有事一定要按呼叫鈴?!?/p>
確認王媽離開后,時書儀伸手關(guān)了主燈。
霎時,客廳陷入朦朧。
只余旁邊一盞月亮造型的夜燈散發(fā)著溫柔光暈。
時書儀拉過絨毯將自已裹緊,合上雙眼。
會作的金絲雀有糖吃。
男人啊,得讓他心疼,讓他愧疚。
手握權(quán)勢的上位者喜歡用強權(quán)控制女人。
但時書儀的控制欲是另一種情況——
她要讓男人心甘情愿地選擇她想要他選擇的選項。
*
玄關(guān)處傳來輕微的響動時,已是午夜。
整棟別墅沉浸在黑暗里,傅時衍踏上旋轉(zhuǎn)樓梯。
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客廳,卻在那盞月亮夜燈旁停住了——
沙發(fā)上蜷著一道纖細的身影。
他轉(zhuǎn)身下樓,皮鞋踩在地毯上悄無聲息。
站在沙發(fā)前,他凝視著她。
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側(cè)臉,幾縷碎發(fā)貼在頰邊,睡顏純凈得讓人不忍驚擾。
傅時衍彎腰伸手。
正要將她抱起時,時書儀忽然睜開眼。
朦朧的眸子在認出他的瞬間驟然清明,帶著幾分倔強,伸手抵在他胸前:
“別碰我?!?/p>
傅時衍的手僵在半空,眉頭微蹙:
“吵醒你了?”
時書儀雙手抱胸,不理人。
傅時衍笑道:“誰惹寶寶了嗎,怎么不高興了?要睡也別在這里睡,沙發(fā)不舒服,我抱你去樓上?!?/p>
時書儀抱緊絨毯往后縮了縮,仰起小臉看他,眼圈微微發(fā)紅:
“還有誰能惹我生氣?!?/p>
“我吃了晚飯后就一直在等你……你說你要回來,我都沒去實驗室?!?/p>
“這個別墅,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算什么?!?/p>
“阿衍,我會害怕的?!?/p>
她帶著哭腔的尾音像蛛網(wǎng)般纏繞在傅時衍心口,帶來細微的刺痛感。
他想為她打造一座無憂的象牙塔。
錦衣玉食供著,研究實驗陪著,這樣純粹的生活難道不好嗎?
當(dāng)初將人接來別墅時,他最怕的就是她產(chǎn)生離開別墅的念頭。
她可能會恢復(fù)記憶,可能會影響他的計劃。
直到看見她沉浸在研究里,他才稍稍安心。
誰知一次晚歸,就讓她如此不安。
之前他以為她習(xí)慣了別墅的生活,原來只是她壓抑了不安的情緒。
傅時衍在心里嘆了口氣。
原本今晚他是能準(zhǔn)時回來的。
偏偏助理小劉拿錯文件,簽約被迫推遲。
合作方順勢邀約下一場,理虧之下他不得不應(yīng)下這場酒局。
若在往常,過了這個點他多半會選擇留宿在外——
畢竟回來時她已熟睡,離開時她還未醒。
但想著已經(jīng)告訴王媽今晚要回來,傅時衍還是回來了。
此刻望著她泛紅的眼眶,搖搖欲墜的淚珠讓傅時衍瞬間亂了方寸。
他單膝跪在沙發(fā)前,將她擁入懷中。
“是我的錯,工作上出了點紕漏,以后絕不會再讓你這樣等著?!?/p>
時書儀卻猛地將他推開。
“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寂靜的客廳里格外刺耳。
傅時衍的臉偏到一側(cè)。
他怔在原地,竟有一瞬間的恍惚。
從小到大,他沒被人扇過耳光。
當(dāng)他轉(zhuǎn)回頭時,對上的是她不可置信的眼神。
“傅時衍,什么樣的應(yīng)酬……會讓你身上沾滿女士香水的味道?”
傅時衍瞳孔微縮。
隨即想起今晚跟他一同應(yīng)酬的——汪、清、霧。
他下意識聞了聞身上的味道。
往常西裝都由小劉保管,偏巧今晚小劉臨時離開去拿文件,外套就落到了汪清霧手里。
那女人是故意的!
這么想著,傅時衍又有了別的猜測。
小劉是他用了多年的助理,平常應(yīng)酬都是帶他,幾乎沒出過問題。
今天的失誤到底是意外還是汪清霧在搞鬼?
傅時衍眸色漸沉。
還真是汪青霖說的那樣,不好對付,防不勝防。
傅時衍喉結(jié)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聲音低沉:
“應(yīng)該是助理身上的味道?!?/p>
“傅時衍,我是失憶了,不是變傻了。正常社交距離,你的身上不會沾染上這么濃的香水味?!?/p>
他解釋得很快:“我進包廂前把西裝交給助理保管,她是女生,可能今天香水噴得重了些?!?/p>
說著,他毫不猶豫地脫下那件沾染著陌生香氣的西裝外套,隨手扔在地上:
“我保證,以后不會再有這種情況。”
“寶寶,相信我,好不好?”
時書儀的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線,視線落在他微紅的側(cè)臉上。
她的指尖撫上那道痕跡,聲音軟了下來:
“疼不疼?”
見她態(tài)度軟化,傅時衍立刻搖頭。
他現(xiàn)在哪還管自已的臉疼不疼。
時書儀伸手環(huán)住他的脖頸,將臉埋進他的肩窩:
“阿衍,我只是害怕……我不是故意的?!?/p>
傅時衍的心猛地一緊。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
她在質(zhì)疑他的真心。
她害怕,她只是他豢養(yǎng)的金絲雀。
但很多事情不是現(xiàn)在能給她解釋清楚的。
他一定會娶她的。
傅時衍收緊手臂,將她更深地擁入懷中,聲音堅定如誓言:
“別怕。還有一年半的時間,等我掃清所有障礙,一定讓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邊?!?/p>
時書儀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哽咽:
“阿衍,我什么都不記得了?!?/p>
“你說我的父母是高級教授,在國外任教;你說你是我的男朋友,因為身份特殊,必須把我保護在這座別墅里……”
“現(xiàn)在我整個世界只剩下你,我相信你,依賴你,你不能騙我。”
“如果你騙我……”
她抬起朦朧的淚眼,一字一句:“我永遠不會原諒你?!?/p>
傅時衍眼神復(fù)雜,在她耳邊低啞道:
“我愛你,沒騙你?!?/p>
時書儀似乎相信他了,軟軟地靠在他身上。
呵。
傅時衍在跟她玩文字游戲嗎?
到底是他愛她這三個字沒騙她,還是他愛她,也沒騙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