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飯桌上,氣氛有些微妙。
焦黑的糖醋排骨,以及炒得稀爛的西紅柿炒蛋,毫無意外地陣亡了。
好在周玉徵力挽狂瀾,用剩下的鯉魚和豆腐煮了一鍋鮮香濃郁的魚湯,又炒了一碟青菜,這才算湊齊了一頓像樣的晚飯。
周玉徵注意到溫迎拿筷子時,手背瑟縮了一下。
他放下碗,不由分說地抓過她的右手,拉到燈光下細看。
只見那白皙的手背上有幾個小水泡,有的已經發(fā)紅,看著就疼。
“坐著別動?!敝苡襻缏曇舻统?,不容置喙。
他先去拿來了家里的針線盒,又翻出常備的小藥箱,最后還去灶臺邊拿了一根蠟燭和一盒火柴。
溫迎看著他這一系列動作,尤其是那根在燭光下閃著寒光的細針,心里頓時警鈴大作,頭皮一陣發(fā)麻。
“你、你做什么?!”
她驚叫道,下意識地想把手抽回來。
周玉徵卻牢牢握著她的手腕,“水泡要挑破,再上藥,才能好得快,不然一直鼓著,更容易感染,也更難受?!?/p>
“我不要?。 睖赜饨兄芙^,身體往后縮,臉上寫滿了恐懼。
“讓它自己消下去,別碰它!肯定很疼!”
光是想想那刺痛感,她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周玉徵看著她嚇得臉色都白了,他放柔了聲音,像哄孩子一樣安撫:
“很快的,就一下下。我技術很好,保證很輕,你閉上眼睛,不看就不怕了?!?/p>
一旁的小寶也好奇地湊了過來,看著爸爸手里的針,小臉一皺。
不過這次,那個尖尖的東西不是對著自己,而是對著媽媽。
小家伙爬到溫迎旁邊,伸出兩只小胖手捂住了溫迎的眼睛,學著媽媽平時安慰他的樣子:
“媽媽不怕,閉上眼睛,打完針針就不痛痛啦!”
他還把自己的下巴擱在溫迎頭頂。
周玉徵看著被兒子捂住眼睛、身體依舊緊繃的溫迎,調侃道:
“看來……小寶這么害怕打針,是遺傳了你啊?!?/p>
溫迎眼前一片黑暗,只能感覺到兒子小手的溫熱。
她又氣又窘,對著空氣埋怨:“你……輕點,要是把我弄疼了,我跟你沒完!”三分命令,七分撒嬌。
周玉徵眼底一片溫柔的笑意:“嗯,我保證。”
他將針尖放在火焰上灼燒,動作輕柔。
“嘶——”
溫迎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周玉徵用干凈的棉簽輕輕按壓,然后又從藥箱里拿出藥膏涂抹在破口處。
藥膏清涼,緩解了之前火辣辣的灼痛。
溫迎感覺到手背上的變化,緊繃的身體這放松下來,舒了一口氣。
小寶對著媽媽涂了藥膏的手背,認真地吹了幾口氣:
“媽媽不痛,痛痛飛走啦!”
溫迎心里暖融融的,親了親小寶的臉蛋:“謝謝乖寶!媽媽不痛了?!?/p>
周玉徵收拾好針線和藥箱,仔細叮囑道:“這幾天傷口別碰水,洗臉洗澡注意點。還有……以后這廚房的活,還是我來吧,或者讓燕姐做。你不用自己動手?!?/p>
他實在是怕了她這廚房殺手的破壞力,更怕她再傷著自己。
溫迎撇撇嘴,沒應聲,只是端起魚湯小口喝著。
嗯,味道居然還不錯。
至于她自己做的那兩道“杰作”,她是半點碰的欲望都沒有了。
就連小寶用勺子舀了一小塊黑乎乎的排骨嘗了嘗,眉頭一皺,毫不猶豫地吐了出來:“苦苦…不好吃!”
周玉徵面不改色地夾起一塊排骨,放進嘴里,眉頭也蹙了一下,隨即恢復平靜,咽了下去。
溫迎看著他這反應,小聲嘀咕了一句:“有那么難吃嗎……”
但她自己還是不敢動筷子去嘗試。
周玉徵放下筷子,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給出了一個中肯的評價:
“能吃?!?/p>
然后,他一個人,幾乎把那一碟排骨和那盤西紅柿炒蛋都吃了個七七八八。
溫迎將信將疑,夾了一小塊排骨放進嘴里。
下一秒,她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
又咸,又甜得發(fā)膩,還有一股濃郁的焦糊苦味,簡直是味覺災難。
“呸呸呸!”
溫迎連忙吐了出來,端起魚湯猛灌了幾口才壓下去。
她看著周玉徵面不改色地繼續(xù)吃著,心里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
算了……她放棄了。
看來自己真的沒有點亮廚藝這個技能樹。
她本來也就沒有那種“為了心愛男人洗手作羹湯”的浪漫情懷和執(zhí)念。
看到別人廚藝好,她會由衷地佩服和羨慕,但這絕不意味著她自己也必須成為那樣的人。
而且……溫迎偷偷瞥了一眼認真吃飯的周玉徵。
她想,如果這個男人真的會用“賢惠”、“廚藝好”、“家務能手”這些條條框框來定義和衡量她,要求她必須改變。
那她當初……恐怕根本就不會對這種男人動心思吧?
她喜歡的,或許恰恰就是他身上那種矛盾感。
對外人冷硬疏離,對家人卻又有著笨拙但真實的包容和縱容。
……
沈城郊區(qū)的一個寧靜小村莊。
一處低矮整潔的平房,帶著一個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小院子。
院子里用竹籬笆圈了一小塊地,養(yǎng)著幾只悠閑踱步的雞鴨,角落里還用瓦盆種著些耐寒的花草和綠油油的小菜,一派怡然自得的歸園田居景象。
蘭明昭提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輕輕敲了敲院門。
“外公,在家嗎?”
門被打開,一位頭發(fā)花白、精神矍鑠的老人家出現在門口。
“昭昭來了?快進來,外面冷?!?/p>
關長兵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側身讓外孫女進屋。
作為沈城第一研究所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關老先生退休后就居住在這小村子里,每天喝喝茶,種種菜。
蘭明昭將禮品放在堂屋的桌子上。
屋里陳設簡單樸素,但收拾得干干凈凈。
炕桌上擺著一碟炒青菜,一碗蘿卜湯,還有一小壺白酒。
“吃過了嗎?要不要再吃點?”關長兵慈愛地問。
“吃過了,外公?!碧m明昭在炕沿坐下,看著外公簡單卻規(guī)律的退休生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寒暄了幾句家常后,蘭明昭猶豫再三,還是將自己的事情委婉地說了出來。
關長兵聽完,花白的眉毛微微皺起,聲音溫和卻帶著洞察一切的睿智:
“昭昭,你想留在沈城所,真的……就只是為了項目,沒有一點別的心思嗎?”
他語氣變得嚴肅了些:“我和你爸媽雖然疼你,但研究所是國家重器,學術研究的地方,最容不得沙子,更搞不得那些弄虛作假、自私自利、甚至挾私報復的事情。如果你真的犯了原則性錯誤,我們是沒辦法,也不會去保你的。”
蘭明昭面色一沉,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衣角。
關長兵嘆了口氣,重新拿起酒盅,抿了一口,繼續(xù)勸慰道:
“你還年輕,專業(yè)底子也好,在哪里不能發(fā)光發(fā)熱?蓉城那邊同樣是重點研究所,平臺一樣廣闊。何必執(zhí)著于一處呢?有時候退一步,未必是壞事?!?/p>
蘭明昭抬起頭,眼神里閃過一絲倔強和不甘。
她迎著外公審視的目光,語氣堅定:
“外公,我真的想留在沈城,想協助這次的殲-8改造項目。這里是我起步的地方,我對它有感情,也相信我能在這里做出成績?!?/p>
關長兵心里暗暗嘆了口氣。
這孩子,性子太拗,執(zhí)念太深。
他知道,有些話點到即止,說多了反而適得其反。
沉默了片刻,關長兵終究還是心軟了。
他搖了搖頭,語氣無奈:“好吧……既然你這么堅持。我老了,也說不動你了。不過昭昭,你要記住,做人做事,要堂堂正正,要對得起自己這身本事,更要對得起國家的信任?!?/p>
“謝謝外公,我一定記??!”蘭明昭臉上露出喜色,連忙保證。
她知道,有了外公這句默許,她留在沈城所的事情,就有了轉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