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聽著耳畔那不斷響起女童之聲,李十五猛地回過頭去。
只見一名約莫五六歲女童,正蜷縮在一處不起眼雜草叢中。
她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裙,一雙露出拇指頭的破鞋,頭發(fā)絲尤為凌亂且沾著泥土,一雙大眼在渾身夜色中泛著水光,瘦小身子正微微發(fā)抖。
“我怕,我怕……”,她就這般水汪汪盯著四者,口中不斷重復(fù)著‘我怕’兩個字。
“她……她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許印已是雙手搓雷,銀白雷光噼里啪啦不斷轟響,大有一言不合就劈下去架勢。
“她……她究竟是人還是鬼?”,落陽根本不敢靠近,且那種心悸恐怖之意,也愈發(fā)重了起來。
他抬頭一望,只見李十五居然不見蹤影,眺目一看,這廝竟是不知何時已是跑到了數(shù)里開外。
聽燭則是手持八卦盤,緊隨其后。
“等等,等一下?。 ?/p>
落陽許印對望一眼,也不說啥了,腳踏一陣清風(fēng)就是趕緊追了上去。
至于所謂的同情心,他們似乎是沒有的。
去同情別人?該別人同情他們才是。
一炷香后。
落陽露出心有余悸之色:“這萬里大地向下塌陷百丈,若是有普通凡人,根本不能在地陷之中活下來。”
許印點頭:“不錯,許某一手馭鬼,一手搓雷?!?/p>
“可我方才覺得,那女娃既不是鬼,又不怕雷……”
只是話未講完,在場幾人又是后背一陣汗毛倒豎,
“我怕,我怕,幾位哥哥,我真的好怕……”
那種稚嫩而空洞的聲音,再一次毫無征兆地飄進(jìn)四人耳膜,近得仿佛就在身后貼著脖頸低語。
此刻本就是三更半夜,周遭陰風(fēng)搖曳,加之身處百丈地下,讓他們沒來由渾身一緊,心中一陣拔涼拔涼。
許印艱難回頭看去,手上雷光也跟著忽閃忽滅,仿佛隨時要啞火一般。
他喉嚨艱難滾動著。
果然,那位六七歲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女娃,頂著一雙淚眼斑駁,又空洞無比的眼瞳,就這般直勾勾盯著他。
一張稚嫩面孔,在忽明忽暗雷光照耀下,給人一種極為詭異的楚楚可憐之感,竟是讓他活生生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你……你們覺得她,究竟是人是鬼還是祟?”
許印忍不住問了一句,卻是沒有任何回應(yīng)傳來。
轉(zhuǎn)過身一看,才發(fā)現(xiàn)另三個早不知跑到多遠(yuǎn)開外,這次連落陽都跟上了,只留他一人獨自在此。
“艸***”
低罵一句,趕緊拔腿就跑,不敢停留絲毫。
好一陣子之后。
李十五幾個低著頭,皆是露出沉思之狀。
許印忍不住道:“你們可是卦宗的,甚至是邪教中人,就能不能溜得……稍微慢一點點,我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跟不太上!”
“無關(guān)于修為,只是顯得許某被雷劈多了一般,就有些蠢,腦瓜子不夠靈光,你們知道的,我許印從小沒家……”
他埋著頭,一直喋喋不休。
等再抬頭時,竟然又不見另外三個身影。
“人……人呢?”
忽地,他覺得自已道袍被輕輕扯了一下,于是又是低下頭去,而后瞬間瞳孔猛縮成針。
只見那詭異女娃,正伸出臟兮兮小手扯住他道袍一角,抬頭與他四目相對。
“我怕……”,女娃又重復(fù)了一遍,聲音輕得像風(fēng)中蛛絲,微不可察。
許印喉嚨發(fā)干,想掙脫卻發(fā)現(xiàn)身子像是被千斤巨石壓住般動彈不得。
只得強作鎮(zhèn)定,蹲下身來與女娃平視,嘴角扯出一個牽強笑容:“你……怕什么?”
女娃搖頭,作出認(rèn)真思考樣子:“我也不知道,可就是怕,要不你抱抱我吧……”
也是這時,許印終于是掙脫那無形束縛。
高舉著雙手就是狂奔了出去,呼喊聲響徹這昏沉夜色之中:“有詭啊,救……救命!”
只留下身后女娃淚眼婆娑盯著他背影,抱住膝蓋蜷縮成一團,小小身子顯得愈發(fā)可憐兮兮:“我怕,真的怕……”
又是一炷香后。
許印終于再次尋上了另外三個。
此刻他們身處塌陷百丈大地,且僅有萬里方圓,對于許印一個金丹境而言,并不算太過遼闊。
“你……你們?nèi)恕保种钢?,面上滿是郁結(jié)之氣。
卻沒想另外三個,已經(jīng)自行吵了起來。
聽燭面無表情道:“那只小女娃,估摸著又是什么邪門玩意兒,或者是一只大祟。”
“以我看來,不如暫時分開而行吧?!?/p>
李十五雙手懷抱,輕哼一聲:“分開而行?”
“最好不要吧,萬一分開之后那詭異女娃單獨尋上我,豈不是讓你們白白落了好?”
“要死一起死,撞鬼一起撞?!?/p>
李十五覺得自已有些招邪,所以他自然不同意分頭走,以他性子就是這般損已不利人,他落不到好,那別人也不行,管他是誰。
聽燭有些怒道:“李十五,你可知你有時候極讓人無言且生厭?”
李十五點頭:“知道啊,很多人這樣說過,像什么葉綰啊,且我自已偶爾也這般覺得,甚至想一刀給自已攮死。”
落陽一旁忙勸:“莫傷和氣,和氣生財。”
“咱們來此地可是尋寶的,如今連寶貝影兒都還沒瞅見呢!”
只是忽然間,幾人又是齊齊色變。
那種仿佛窒息般的驚悚之意,再次悄無聲息間爬上他們心頭,讓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走!”
許印低吼一聲,這次再沒有遲鈍,而是隨著腳下一道道雷紋閃爍,眨眼間就不見蹤跡。
“好……好人??!”,落陽怔怔一聲,雙手一下下鼓著掌,似對這一幕尤為意外。
約莫十里開外,許印停了下來。
回頭一看,不由眼角露出笑意:“這一次,該是他們沒有跟上了!”
“只是,我怎么覺得后背,沒來由一股股冷汗直淌呢?”
他扭動著脖子回頭望去,只見身著洗得發(fā)白布衣的小女娃,就這樣掛在他脖子上與他四目相對,距離近到幾乎鼻尖都碰到一起。
可偏偏許印,感受不到絲毫女娃重量。
“哥哥,我怕,真的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