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班,葉晨正在辦公室里忙碌,突然就接到了一個電話,是沈婧打來的,約他出來見一面,還是在上次的那個龍亨私人會所,上次的房間。葉晨知道這娘們兒沒憋什么好屁,不過也沒在意,畢竟他一個好人,總不至于跟一個爛皮燕子去計較太多。
下了班,葉晨準時來到了龍亨會館,兩人簡短的寒暄過后,沈婧遞過來一個文件夾,笑著對葉晨說道:
“趙行,您幫忙看一下,這是我們勝園基金《華銘四號》項目,這次我希望趙行您能直接簽字,而不是通過顧行。”
沈婧的話里有挑釁的意味,葉晨又怎么會聽不出來?不過他也沒在意,只是淡然一笑,接過來大致翻了翻,然后隨手把文件夾扔到了桌上,輕聲說道:
“沈婧,我看你有點給臉不要臉啊,怎么著?覺得拿捏了吳顯龍,就能在我這兒討到便宜了?誰給你的勇氣?”
葉晨相當于直接指著鼻子罵人了,換了誰心里都不會舒服。不過沈婧昨晚看到他對待吳顯龍的態(tài)度了,也沒太過在意,這年頭要臉的都活不下去,她斜靠在椅子把手,身子朝著葉晨的位置傾斜,然后笑著說道:
“趙行,我想您可能誤會了,之前的事兒啊已經(jīng)翻篇兒了,吳顯龍現(xiàn)在是我的大哥。沒有人會拒絕資本的,在資本的大旗下,我們走到了一起,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咱們都是自己人,什么條件都好談?!?/p>
葉晨不屑的笑了,靠在椅子上,把玩著手里的茶杯,抿了口大麥茶,然后對著沈婧說道:
“你是想把我當成自己人嗎?相同的話謝致遠也曾經(jīng)跟我說過,他都沒能拿捏得了我,看來你是覺得自己比他強嘍?既然如此,不妨亮一亮你的肌肉?”
沈婧還是剛才那副模樣,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對著葉晨說道:
“華銘三號已經(jīng)沖到了私募基金排行榜的前三,現(xiàn)在啟動華銘四號合情合理啊。咱們倆現(xiàn)在合作,這可是雙贏,完全合規(guī)的?!?/p>
葉晨仿佛貓抓耗子一般,一副戲謔的模樣,輕聲道:
“你確定真的完全合規(guī)?就像你跟鴻恩銀行的姚行長之間的合作?。客耆弦?guī)嗎?”
沈婧的神色一凜,仿佛直接被葉晨給拿住了七寸,臉上的表情亂了一下,不過很快恢復了過來,身子輕微的后仰,仿佛要跟葉晨保持一個安全距離,然后故作迷茫的問道:
“趙行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點聽不懂呢?”
葉晨哂然一笑,斜睨了一眼沈婧,然后說道:
“你確定要讓我把話說明白?你是個聰明人,故意裝傻就沒意思了。有些界限不是你想碰就能碰的,別逼我往下查,要不然后果我擔心你承受不起?!?/p>
沈婧的臉色有些陰沉不定,不過對于姚行長她還是相信的,她不認為葉晨真的查到了什么實質(zhì)證據(jù),覺得自己面前的這個家伙,只不過是在虛張聲勢。想通后,沈婧的氣勢變得強硬了起來,開口說道:
“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趙行你想查那就查好嘍,要有真憑實據(jù),說話才有底氣,不能夠光憑想象的。華銘四號的文件,一周之內(nèi),希望您批下來!”
葉晨都被氣樂了,歷史是如此驚人的相似,謝致遠當初在他的辦公室里,也是用相同的口吻,頤指氣使的讓他簽字,搞得他是自己的直屬領(lǐng)導似的,現(xiàn)在他媳婦兒又重走他的老路。
葉晨懶得繼續(xù)搭理沈婧,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然后說道:
“不用一周,我現(xiàn)在就可以告訴你,不行?!?/p>
說罷葉晨直接朝著包廂外走去,就在這時,沈婧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吳大哥最近經(jīng)常跟我念叨你,還有蕊蕊,還說要帶我去看蕊蕊的畫展呢?!?/p>
葉晨用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著沈婧,然后對她說道:
“唉,你們兩口子還真是記吃不記打啊,想死的話我可以成全你們,覺得手里有了什么可以拿捏我的本錢,你們大可以試試,你不行,吳顯龍同樣也不行,我說的,你可以回去告訴他?!?/p>
……………………………………
沈婧陰著一張臉回到了勝園基金,叫秘書去把田曉慧找來,結(jié)果卻被告知田曉慧作為華銘三號的主操盤手,被派去參加魔都證監(jiān)會管理委員會召開的有關(guān)私募基金的突擊檢查了,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沈婧的心一突,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魔都證監(jiān)會的大會議室里,魔都各大公募、私募基金,還有排得上號的信托集團負責人,全都匯聚一樣。證監(jiān)會負責突擊檢查的領(lǐng)導,在會議室的主位說道:
“今年的公募、私募基金專項檢查,以私募機構(gòu)的資金募集、投資決策和投后管理建設(shè)及執(zhí)行情況、違約事件等作為主要檢查內(nèi)容,稍后,此次檢查的負責人,會跟各位基金管理人及代表一一約談,希望各位認真、誠實?!?/p>
說完魔都證監(jiān)會一號BOSS對著專項檢查負責人揮了揮手,示意他發(fā)言,然后就見副手說道:
“關(guān)于專項檢查中發(fā)現(xiàn)的問題,依據(jù)違法違規(guī)的具體情況,證監(jiān)局依法會做出以下處理:一、對存在違規(guī)問題的公、私募機構(gòu)采取行政監(jiān)管措施;二、對存在嚴重違規(guī)行為的公、私募機構(gòu)采取立案稽查,并先行采取行政監(jiān)管;三、對涉嫌違法犯罪的公、私募機構(gòu),通知地方政府或移交公安部門,并可同時采取行政監(jiān)管或者立案偵查!”
會議室里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不管自己的公司有沒有事情,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他們都感受到了這次證監(jiān)會的整治力度,更何況做這一行大都是利益為先,沒誰的屁股是干凈的,所有將被約談的人都是一臉愁容。
田曉慧回到勝園基金,沈婧第一時間來到了她的辦公室。自從田曉慧負責操盤華銘三號的項目開始,楠青建材的股票大漲,勝園基金這邊賺的盆滿缽滿,他們的負責人自然是要提高田曉慧這個主操盤手的待遇。
沈婧抱著肩膀,看了眼田曉慧,然后對她問道:
“今天去到證監(jiān)會那邊,到底什么情況?”
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沈婧正是因為心里有鬼,這才在田曉慧回來的第一時間,就跑過來詢問。田曉慧這兩年經(jīng)過間諜生涯的捶打,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剛出校門的小姑娘了,又如何會看不出來?她對著沈婧說道:
“證監(jiān)會那邊就是例行約談,還算是完美過關(guān),監(jiān)管局問了我不少問題,因為事先準備的還算是充分,我回答的都挺嚴謹?shù)摹2贿^……”
跟沈婧這種老油條打交道,田曉慧的演技早就捶打的爐火純青,她最后一個“不過”,讓沈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趕忙問道:
“不過什么?”
田曉慧表現(xiàn)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先是打量了一眼門口的方向,然后小聲說道:
“我聽另外一個基金管理人說,這次的約談雖然是常規(guī)操作,但是對材料的審查,比以往要嚴格了很多。而且,我發(fā)現(xiàn)相關(guān)部門對數(shù)據(jù)的監(jiān)控和分析越來越精準了!”
見到田曉慧有些打退堂鼓的意思,這讓沈婧頓感不妙,她看著田曉慧問道:
“所以你是在擔心什么?”
田曉慧的眼神有些躲閃,沉吟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回道:
“姐,我是擔心,咱們一直打擦邊球,就在這個過界的邊緣徘徊,會不會被刮進去?這場漩渦可是來勢兇猛啊?!?/p>
沈婧知道田曉慧是個再現(xiàn)實不過的女孩,只有用利益才能把她給牢牢的捆綁住。眼下是最關(guān)鍵的時刻,她不允許功虧一簣,于是說道:
“這間辦公室的前主人周姐已經(jīng)被辭退了,相信你也看到了。在勝園基金,大家是看業(yè)績的,這里一個蘿卜一個坑,她要是不走,這間辦公室就騰不出來,你自然也就別想上位。
募不到資金,或者是虧了,就卷包走人,到時候給別人騰地方的就是我們,我們就是在這么殘酷的環(huán)境里,所以不要說什么擦邊啊、過界啊,掙得到錢就是生,掙不到錢就是死,就是這么簡單。
現(xiàn)在華銘三號已經(jīng)為我們打開了局面,如果華銘四號能更上一層樓,我們就會被最雄厚的資金所看重,以后不用深茂行,就憑我們自己,就能夠吸引到大量的資金。
小慧,我和你有能力,有膽量,也有銀行背書,現(xiàn)在正是走向這個行業(yè)頂端的好時機,不進則退,你自己考慮清楚,要不要跟我搏一把?”
沈婧好一通灌雞湯,如果不清楚這個女人多么的腹黑,田曉慧恐怕還真的就上當了。不過她還是表現(xiàn)出一副被打了雞血,斗志滿滿的模樣,表忠心說道:
“明白了,姐,我會把握住機會的!華銘四號的錢什么時候可以到位???”
沈婧臉上閃過一抹陰霾,不過還是回道:
“應(yīng)該快了。”
田曉慧下班后剛走出公司,手機突然振動,響起了短信提示音,田曉慧看了眼來電人,是蘇見仁,她眼睛瞪的老大,瞳孔縮成了一根針,趕忙點開了微信消息,發(fā)現(xiàn)蘇見仁給她發(fā)來了一個定位,讓她晚上七點半,去到那個地方。
田曉慧知道有關(guān)蘇見仁現(xiàn)在處境很尷尬,有關(guān)他的一切都被監(jiān)控了起來,甚至就連他兒子程家元都躲去了海外,這兩天才剛回來。蘇見仁現(xiàn)在不敢用電話輕易聯(lián)系自己,所以發(fā)來一個微信消息,已經(jīng)很難得了。
田曉慧來到了路邊,揮揮手叫了一輛出租,火急火燎的趕去坐標標注的位置,是一個別墅區(qū),在竣龍的時候,吳小飛曾經(jīng)帶她來過這里。當門口的警衛(wèi)問起她的名字,她報上名后,警衛(wèi)把她讓了進去。
來到一棟別墅前,按響了門鈴,沒過一會兒,門被打開,來開門的正是蘇見仁。見到蘇見仁的那一刻,田曉慧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直接撲到了他懷里,啜泣出了聲: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是怎么熬過來的?!”
蘇見仁把房門關(guān)上,攬著田曉慧,摩挲了下她的鬧到,然后柔聲說道:
“我沒事兒,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吳顯龍做夢都想不到,我會住在他的別墅內(nèi),要知道這可是當初他送給趙輝的禮物。不過被趙輝早就上交深茂行的紀委了。”
兩人在沙發(fā)坐下,田曉慧依偎在他懷里,把這段時間自己在勝園基金收集到的情報,全都告知了蘇見仁。蘇見仁靜靜的聽著,直到田曉慧說要晚上留下來,好好陪陪他的時候,卻被他給攔住了。
蘇見仁拿出手機,點開了一段錄音,里面?zhèn)鱽砹松蜴汉鸵粋€男人的聲音。這個男人田曉慧見過,是沈婧布局楠青建材的時候,她手下的一個散戶大莊家,叫小馬哥。
田曉慧一言不發(fā)的聽著這段錄音,表面上看情緒雖然很平靜,可是雙手卻握成了拳,指甲因為太用力的緣故,把掌心都給戳破了。
蘇見仁輕撫著她的后背,然后說道:
“沈婧對你也有著戒心,她通過這個狗屁的小馬哥,把你媽也給卷了進來。如果我沒猜錯,試想一下,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聽從她的指令砸盤,你猜猜會是什么后果?沒準兒你媽會被逼到跳樓的。
前年股市崩盤的那八個月,這種情況還少嗎?聽我的,趕緊回去,穩(wěn)住你媽媽,跟她溝通好,讓她無論如何都要在我們大規(guī)模出貨之前,把手里楠青建材的股票全都拋出去,至于具體的時機,你等我電話?,F(xiàn)在要砸盤的不是她沈婧了,是我們,攻守馬上就要易位了!”
“嗯,謝謝你,爸爸!”
……………………………………
同一時間,另一個私人會所的茶室里,沈婧再一次約見了葉晨。此時的她已經(jīng)走火入魔了,她要趁著證監(jiān)會沒查到她身上,從葉晨這里卷上一大筆錢,把他給拖進泥潭。
沈婧坐在主位上,然后笑瞇瞇的說道:
“趙行,上次見你的時候就說過了,你得有真憑實據(jù)才能有底氣,不是靠天方夜譚、靠想象。”
葉晨不在意的笑了笑,悠閑的靠在藤椅上,對著沈婧說道:
“看來你還蠻急的,怎么?最近證監(jiān)會查的挺嚴的,你坐不住了?想要從我這兒趕緊卷筆錢,最后再瘋狂一把?
沈婧,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我既然敢來見你,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我先給你說幾個數(shù)字吧,六億、六千萬、六百萬。
遠舟信托做的六億地級市城投信托項目,從起項目到順利銷售,少不了姚行長的一份力吧?姚行長的小舅子用六百萬購買了文正照明三十萬股的原始股,文正照明被遠舟信托運作上市,姚行長德小舅子原始股市值有六千萬。”
沈婧勃然色變,她沒想到上次葉晨只是用手拿住了她七寸,現(xiàn)在則是換成了鋼叉,牢牢的把她給叉在了地上。不過她還是負隅頑抗的嘴硬道:
“正常生意,偶然有過交集而已,這說明不了什么吧?我們家老謝做的就是信托,自然是免不了同銀行打交道,你怎么就能證明他跟這件事情有關(guān)系呢?”
葉晨的手指輕輕的敲打著藤椅的扶手,不疾不徐的的說道:
“好啊,那我就接著說,姚行長德小舅子就連購買原始股的那六百萬,都不是姚行長出的錢,鐵琴投資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是姚行長的小舅子的媳婦兒陳金蓮。
這家公司是在購買文正照明公司原始股之前剛剛成立的,遠舟信托為這家公司擔保,從鴻恩銀行借出六百萬。也就是說,謝致遠幫姚行長德親戚設(shè)立公司,空手借出六百萬投資文正照明,幾個月后IPO(首次公開募股)套現(xiàn)六千萬,還給銀行六百萬,你覺得紀委會認為這是偶然嗎?”
沈婧恨得牙都快咬碎了,她是萬萬沒想到葉晨會查的這么深,要知道這可都是私下交易。她現(xiàn)在只能賭葉晨的手里沒有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如果眼神能殺人,她的目光早就把葉晨渾身上下戳出好些個窟窿了。她冷冷的說道:
“那就讓紀委去查??!”
葉晨像是看傻子一般看著沈婧,笑著鼓了鼓掌,然后說道:
“不得不說,你膽子比謝致遠還大,不過你不如謝致遠了解我。我跟他是大學同學,他了解我,如果我沒有十足的把握,我現(xiàn)在也不敢坐在你面前。
如果你能聽懂我的話,你心里面應(yīng)該清楚,我了解你跟謝致遠做了多少不堪的事情。繼續(xù)跟我玩話術(shù),我敢保證紀委會馬上查那個姓姚的,姓姚的也一定會咬出謝致遠,敲詐勒索,外加預期盈利式賄賂,謝致遠至少會加刑五年。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謝致遠的刑期已經(jīng)加到頂杠二十年了吧?再加下去,他就該判無期了。你兒子已經(jīng)在成年前都見不到他爸了,你是想謝致遠死在監(jiān)獄里頭嗎?那也隨你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