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之后,黃振華先到的飯店,他要了個包廂,然后給妹妹發(fā)去短信通知了地址,讓服務(wù)員上了壺花茶,一個人安靜的在那里等待。
雖然家里人因為黃亦玫前陣子作妖,都對她挺不待見的,甚至父母那邊一氣之下恨不得跟她脫離關(guān)系。可是黃振華心里很清楚,爸媽不過是為了自家閨女在外面受些挫折,能夠回心轉(zhuǎn)意,繼續(xù)回到校園里讀書。
雖說黃亦玫在央美因為周士輝的緣故,鬧出了桃色糾紛,讓那些帶研究生和博士的教授導(dǎo)師不愿意接收這樣私生活混亂的學(xué)生。
可是黃家父母到底也在教育行業(yè)深耕了這么多年,七扭八拐的總還能托人說得上話,有他們出面,給黃亦玫爭取一個讀研的機會還是不成問題的。
換成普通人家的孩子,可能錯過了也就錯過了,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墒屈S亦玫不同,不管她混的再不好,也還有家里幫著她兜底。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只能說投胎真的是個技術(shù)活,有些人從一出生,就比普通人多不少的優(yōu)質(zhì)選項。
本來黃振華今天是真的打算去相親的,前兩天在家做飯的時候,老媽交給他一張照片,是家屬院五號樓梁教授的學(xué)生,今年正在讀博一。
黃振華對于相親這種事情原本是非常排斥的,可是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他改變了主意,因為這個戴著金絲眼鏡的女人看起來實在是太干凈了,仿佛優(yōu)雅的蘭花,讓他心里有了那么點意思。
不過黃振華心里還是有些不大自信,畢竟自己只是個建筑系畢業(yè)的研究生,人家都讀博了,還是在梁教授那樣的名師手底下,兩人在地位上是有著一定差距的。
最終還是老媽給他打氣,讓他先約出來看看,總不能還沒開始談就打退堂鼓。黃振華為此還特意去拾掇了一下發(fā)型,換了一套壓箱底的修身西服,只為了能搏個好眼緣。沒曾想還沒等他開始約呢,就被妹妹黃亦玫給打斷了。
起初黃振華還沒大在意,覺得妹妹言過其實,哪來的那么多十萬火急??墒窃邳S亦玫跟他把事情原委仔細的講述了一遍后,他的心里也不太確定了。
因為關(guān)芝芝突然出現(xiàn)在青莛,還是以執(zhí)行董事的身份,這實在是太過巧合了,總有那么股陰謀的味道。黃振華對關(guān)芝芝的家境還是有所了解的,她突然成為執(zhí)行董事,實在是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在這里面聞到了針對的味道。
關(guān)芝芝可是跟自家妹妹有仇的,而且是那種解不開的仇怨。畢竟因為黃亦玫的關(guān)系,她和周士輝的婚事都被攪黃了,要說她心中沒怨氣,那可真是鬼都不信。
而葉晨恰好也跟自家妹妹的關(guān)系維持在冰點,要知道當(dāng)初在設(shè)計院的時候,當(dāng)著眾人的面,葉晨可是大嘴巴抽黃亦玫的。他現(xiàn)在和關(guān)芝芝雖然聽說即將領(lǐng)證在一起了,可難保他不會替自己的女人出頭。
掛斷電話后,黃振華讓妹妹在公司里打探情況,他這邊也沒閑著。對于葉晨的履歷他還是大致清楚的,知道他大二那年曾經(jīng)去到港大建筑系交流學(xué)習(xí)。
而妹妹現(xiàn)在工作的青莛文化有限公司,總部就設(shè)在那邊。他恰好有曾經(jīng)一個宿舍的校友就在那邊工作,所以也拜托他打探一下情況,甚至不惜讓他雇傭私家偵探,因為他很清楚在國內(nèi)不好打探到的東西,在香江那邊只要是肯花錢一切都好解決。
大概四五十分鐘后,黃亦玫也如約出現(xiàn)在了飯店,在服務(wù)員的引領(lǐng)下進入了包廂。兄妹倆簡單的點了幾個菜,趁著那邊做菜的工夫,他們這邊就開始進行資料匯總了。
黃亦玫一臉的煩躁,她對著黃振華說道:
“大哥,今天在公司我對著我們的主管一通溜須拍馬,再加上四處打聽,從分公司的幾個關(guān)系戶員工那里,總算是了解了一個大概情況。
關(guān)芝芝之所以會成為執(zhí)行董事,是因為她代持了別人在青莛總公司的股份,而這個持股人恰恰是葉晨。他是在九八年的時候,通過匯豐那邊的經(jīng)理人完成對青莛股份的收購的。
只是我跟燕京分公司這邊的同事打聽過了,葉晨成為公司的大股東也有幾年了,他從來都沒說在燕京這邊有什么動作。
結(jié)果我這邊才剛在青莛面試,關(guān)芝芝就代持了葉晨的股份,以執(zhí)行董事的身份出現(xiàn)在青莛的分公司,要說這不是刻意而為之的,那可真是把我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了?!?/p>
黃振華神色有些凝重,思考了半晌后對著妹妹問道:
“既然已經(jīng)知道他們是故意針對你的了,你在青莛工作也沒什么意思了。還好你這邊才剛?cè)肼殻€來不及出什么紕漏,既然如此咱們就從青莛離職吧,惹不起咱們還躲不起嘛?”
“不行!”黃亦玫如同被踩了貓尾巴似的,整個身子都弓了起來,她對著大哥說道:
“因為找工作的事情,我跟家里面鬧得那么僵,父母那邊都差點因為這件事情翻臉了。好不容易通過了面試,找到了合我心意的工作,箭已經(jīng)在弦上,我才不會這么輕易就放棄!
想針對我也得看她關(guān)芝芝牙口夠不夠硬,老虎不發(fā)威還真把我當(dāng)成是Hello Kitty了?想瞎了她的心了。我是給總經(jīng)理當(dāng)助理,又不是她手底下的催吧,她想要拿捏我沒那么容易!
她關(guān)芝芝無非就是個只懂得倚靠男人的貨色,以前是周士輝,現(xiàn)在是葉晨。既然她想要玩花的,那就大家過過招好了,以前我能打疼她,現(xiàn)在我也一樣可以打疼她,就看我愿不愿意罷了!”
黃振華看著妹妹強硬的態(tài)度,感覺自己的腦瓜仁都疼。因為黃亦玫從小就任性慣了,膽大妄為的很,要不然當(dāng)初也不會像逗狗似的去招惹周士輝。
從來都沒吃過虧的人,冷不丁讓她去忍讓,無異于讓她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所以她有這樣的反應(yīng)黃振華絲毫不感到意外。他有些擔(dān)心的對妹妹說道:
“行吧玫瑰,你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小時候我還能管住你,可現(xiàn)在我也是鞭長莫及。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多留些心眼兒,你對于職場的勾心斗角到底還是沒什么經(jīng)驗,有什么事情及時的跟我電話溝通,好歹大哥也能幫你出出主意?!?/p>
黃家兩兄妹的這頓飯吃的是味同嚼蠟,根本都不記得自己吃過什么了,一腦門的官司。
吃完了飯準備離開的時候,黃亦玫突然想起了什么,對著大哥問道:
“對了大哥,有件事情忘了跟你說了,我老板平日里愛喝酒,不管工作還是閑暇總是喜歡整上兩口。多以威士忌或是白蘭地這樣的洋酒為主。
你是知道的,我對于這方面完全就是個門外漢,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了解研究的最起碼知識,因為我對這些實在是不清楚。
今天關(guān)芝芝拎著瓶洋酒來到辦公室找我老板蒂娜,說是什么葉晨朋友送的羅曼尼康帝1990,我連聽都沒聽過,不過聽蘇主管的意思,這酒貌似挺珍貴的,你聽說過嗎?”
黃振華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著回道:
“芝芝自從跟著葉晨之后,還真是今非昔比了,連羅曼尼康帝1990都舍得送人了,還真是肯下本錢啊。
具體的洋酒知識我就先不跟你普及了,就說點直觀的吧,一九九零年是九十年代紅酒最好的年份,在它的同類酒里,這個年份的羅曼尼康帝是最貴的,單是回收價都達到了十三到十五萬軟妹幣,而且是有價無市。
因為這款酒是限量的,所以大多在拍賣會上才能夠見到,這款酒只是起拍價就能達到兩萬八千歐,關(guān)鍵是這酒你有錢未必買得到。
你這個同屆校友,早就跳出了你們同學(xué)的范疇了,他的社交圈層遠遠不是你能夠想象的。聽我的,玫瑰,有些事情不是你任性就能夠解決的。前方迷霧遮眼,能躲的話咱們就躲躲吧?犯不著對著來?!?/p>
其實黃振華還真不是在夸張,后世星爺經(jīng)典的電影《美人魚》里,男主劉軒開酒會,鄭老板開著飛行器降落在大院里,呱啦啦說道:
“聽說你要開90年的康帝,我怎么會遲到呢!”
徐克在一旁冷嘲熱諷道:“劉總虧了二百多個億,我們還跑來喝他一百萬一瓶的酒,簡直就是禽獸。”
羅曼尼康帝1990號稱有一百萬,真的有那么貴嗎?權(quán)威葡萄酒報價網(wǎng)顯示,1990年份的康帝均價為十二萬四千三百八十八元人民幣,最高的是來自倫敦的一家酒商報價十五萬元人民幣。1.5升瓶裝的報價為二十七萬元,這三瓶酒報價總和大約五十七萬。
但是電影里說一百萬,其實是毫不夸張,為什么?五十七萬這只是國際均價,如果進口到國內(nèi),得加上約百分之四十八左右的關(guān)稅,就到了八十萬,進口商的利潤加個百分之二十這相當(dāng)合理吧?再加上專業(yè)儲存、物流費用,一百萬能夠搞定下來,算不錯的了。
最關(guān)鍵的是這酒不能單瓶購買,得一箱一箱的買,按比例搭配酒莊的七款干紅和一款干白。因為供不應(yīng)求、很多頂級酒莊實行“配額制”,而羅曼尼·康帝更苛刻,根據(jù)多年延續(xù)下來的客戶名單,規(guī)定“誰可以買,可以買多少”。
這名單上只有二百來位個人、或是一百來位注冊酒窖的管理師(和一些著名餐廳),并且這些注冊酒窖的管理師必須保證,只將酒賣給他們熟悉的客人,就是說,你拿了酒還不能隨便賣。
而葉晨之所以會得到這酒,自然是馬青云送他的。作為世界聞名的建筑師,馬青云是絕對有資格收藏這款酒的了,只能說葉晨抱的這條大腿是相當(dāng)?shù)睦慰俊?/p>
而葉晨之所以會把這酒拿出來,讓關(guān)芝芝去招待姜雪瓊,一是因為他平日里對這些奢侈酒無感,二是相比紅酒他更喜歡飛天茅臺這樣的醬香型國酒。
再就是葉晨是在用這瓶酒抬高關(guān)芝芝在青莛燕京分公司的地位,和姜雪瓊達成同盟。我請你喝這么貴的酒,其實是在給你臉,你要是不要臉,那咱們今后可就是敵人了。
肌肉亮出來以后,葉晨相信姜雪瓊這個聰明的女人絕對能讀懂自己的含義。就像《少帥》里張作霖說得那樣,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
大哥的話讓黃亦玫若有所思,和黃振華分開后,黃亦玫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內(nèi),躺在木板床上,她怎么都睡不著了,因為僅憑這一個白天了解到的信息就讓她大受震撼。
以前在學(xué)校的時候,跟黃亦玫身邊的那些個舔狗不同,葉晨對她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絲毫沒在意她學(xué)生會宣傳部長的身份,當(dāng)面稱呼她“肥玫”,這讓黃亦玫一直記恨在心里。
然而現(xiàn)在仔細想想,自己和葉晨也確實生活在兩個維度。葉晨在大二的時候就已經(jīng)成為港資文化藝術(shù)公司的大股東了,而自己當(dāng)時在干什么?為了腰間掛著個嶄新的漢顯BB機沾沾自喜呢。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黃亦玫仿佛從冥想中驚醒了一般,騰的一下坐了起來。她眼里泛著堅定的光芒,喃喃自語道:
“關(guān)芝芝,我能攪黃你一次婚事,就能攪黃你第二次,我黃亦玫還從沒有挨打不還手的道理。
不就是勾搭男人嘛,從小到大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男生能橫穿整個四九城,葉晨我就笑納了,這個男人不是你能把握得住的,希望你到時候不會因為這件事去尋死覓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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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瓊走的這幾天,青莛公司一切如常。有蘇更生這個大管家照看,公司的一切事務(wù)都在正常運行。
黃亦玫這幾天也在加緊熟悉今年一整年的項目材料,眼瞅著還有兩個月二零零一年就結(jié)束了,所有的項目材料快要把她整個人都給埋起來了。
這天晚上下班,黃亦玫抻了個懶腰,正要拎著包起身離開。就在這時,蘇更生抱著一摞文件,拍在了她的辦公桌上,然后說道:
“黃亦玫,我三個小時前剛接到姜總的電話,她已經(jīng)坐上直飛燕京的航班了,今晚就能到。你今晚回去把這些文件整理一下,這些都是代簽的,分出個輕重緩急,明天一早擺到蒂娜的辦公桌上。規(guī)矩都教你了,沒忘吧?”
黃亦玫略微回憶了一下,隨即對蘇更生說道:
“沒忘,左邊是簽過字的,右邊是待辦的,蘇主管,我沒記錯吧?”
第二天一早,黃亦玫一大早來到公司,抱著昨晚在出租屋整理出的文件,正要前往姜總的辦公室,結(jié)果還沒等她靠近,遠遠的就聽到辦公室里傳來了姜雪瓊對秘書的呵斥聲:
“滕先生來燕京干嘛的你知道嗎?連最基本的情況都沒搞清楚,就跑到我這里來邀功?他是來華夏大飯店參加一個活動的?!?/p>
秘書被訓(xùn)斥的頭皮發(fā)麻,陪著小心對自己的上司回道:
“那我去安排一下!”
“安排什么安排?!”
姜雪瓊直接被氣笑了,拿起八角杯喝了一口威士忌,嘴里還冒著酒氣的呵斥道:
“你在四九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華夏大飯店是個什么地方你心里沒個數(shù)兒嗎?風(fēng)采國際是咱們這么多年的死對頭他們都混不進去,別說我了,就你們這幾個臉熟的也全都都混不進去,你覺著風(fēng)采國際的人會任由咱們撬走這塊蛋糕?!”
黃亦玫一直站在辦公室外用心的聆聽,作為四九城的坐地戶,她對華夏大飯店自然是有所了解的。這個地方實在是太敏感了,它位于燕京商務(wù)中心區(qū),香格里拉飯店管理集團管理。
最關(guān)鍵的是這里接待過幾十位國家元首和政府首腦,安保極其嚴格,每年接待高級政務(wù)、商務(wù)客人上百次,承辦的大型會議等國際商務(wù)活動數(shù)百場,有“第二國賓館”之稱,身份不明的人在沒有活動邀請函的情況下,想要混進去實在是太難了。
小秘書被懟的渾身顫抖,還是那句話,姜雪瓊作為總經(jīng)理,她的氣場實在是太強大了。氣場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只能在切身感受到的時候,才知道它的可怕。小秘書畏畏縮縮的問道:
“那怎么辦啊?”
“噹!”姜雪瓊手里的八角杯重重的撴在辦公桌上,她斜睨著秘書然后說道:
“怎么辦你該問我嗎?我花錢請你來是來問我問題的嗎?什么事情都要我親歷親為還用你們干嘛?去找解決方案懂嗎?Get out!還有我今天幸運色是紅色,霉運色是黃色,你還敢穿黃色在我面前晃悠!”
黃亦玫隔著百葉窗看著姜雪瓊發(fā)飆的模樣,再看看她手里握著的八角杯。心說蘇主管還真算是厚道,她說姜總在工作時間喝酒就意味著她要開始罵人了,還真不是說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