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下班的時候,以前每天都是蘇更生一個人留到最后,她早就習慣了品味孤獨,習慣用繁重的工作來讓自己沒精力去考慮破碎的家庭給她帶來的煩心事兒,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今天卻出了意外。
公司里的人幾乎都走干凈了,蘇更生按照老規(guī)矩抬頭掃了一眼,卻意外的發(fā)現黃亦玫正在自己的工位上整理個人物品,這讓她覺得有些古怪。
之所以會覺得古怪,是因為像黃亦玫這樣,要么是被調換工位,要么就是換工作被炒魷魚,可是這兩條她哪一條都不符合?。克@是在搞什么鬼?
蘇更生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微酸的脖子,讓頸椎舒服了一些,緩步走到了黃亦玫的跟前,輕聲問道:
“還不下班?在等人過來接?”
黃亦玫一邊整理著東西,一邊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是啊,呆會兒我讓我大哥過來接我,把用不著的東西往家里帶一帶,這不收拾還沒發(fā)現,有些東西只是用過一次,卻始終擺在這兒,工位臃腫不說,還影響我的正常工作。”
蘇更生感覺黃亦玫沒跟自己說實話,不過有些事情她不好細問,除了在心里打個問號,貌似也做不了什么,她看著黃亦玫抱起了一個紙箱,問道:
“人什么時候到?我?guī)湍惆釚|西吧?”
黃亦玫笑著點了點頭,對著蘇更生說道:
“已經在門口等著了,現在搬出去就行?!?/p>
蘇更生與黃亦玫并排前行,她突然感覺黃亦玫眼下的風格特別眼熟。貌似職場得知自己即將裁員的社畜,都是像她這樣,跟螞蟻搬家似的,提前把自己的東西搬走。
可是不對啊,蒂娜可是正在提拔她,讓她擔任策展人,并且給她轉正,她這是在搞什么鬼?難不成有別的公司在背地里挖她?她這是在為自己的跳槽做準備?
想到這里,蘇更生突然放慢了自己的腳步,神情有些嚴肅的問道:
“是風采國際那邊的人跟你接觸了?還是葉總幫著你安排了別的工作?你這是準備從青莛離職了?”
蘇更生的突然問話讓黃亦玫有些錯愕,她是真的沒想到這個女人的反應這么快,只是從一些蛛絲馬跡,就能看得出自己急于掙脫這個泥潭。
不過她還是笑了笑,聳了聳肩膀一邊往外走,一邊輕聲道:
“蘇蘇,你還真是看得起我,雖然風采國際是咱們的同行和死對頭,可你覺得他們有必要挖我這個沒任何資歷和經驗的畢業(yè)生菜鳥嗎?
再者說了,就算我真的從青莛離職,你覺得以姜總的精明,我作為她的私人助理,她不會跟我簽一份競業(yè)協(xié)議?
你啊,整天就是心思太多了,總是容易想東想西的。我在這里干的好好的,為什么要離職???我還等著轉正呢?!?/p>
黃亦玫的解釋并沒有完全打消蘇更生的疑慮,不過她也來不及繼續(xù)多問什么了,在心里畫了個問號。兩人從公司出來,黃振華的那輛帕薩特,此時已經停在了門口。
黃振華看著她們倆一人一個箱子,趕忙幫著把后備箱打開,幫著二人把箱子裝上了車。然后他禮貌的對著蘇更生笑了笑,說道:
“蘇主管,不好意思,上次的事情誤會你了,要不要我順道送你一程?”
蘇更生撇了黃振華一眼,聲音清冷的回道:
“一是不順路,二是我有車?!?/p>
說完蘇更生頭也不回的走了,黃亦玫看著大哥吃癟的模樣,抱著他的肩頭笑出了聲,有些調皮的問道:
“大哥,怎么?你對蘇蘇有意思?要不要我?guī)湍銈儬烤€搭橋?”
黃振華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斜了黃亦玫一眼,然后說道:
“我是看起來像有病嗎?那個女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冷的跟冰塊兒似的,我找她干嘛?給她送溫暖?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跟我一樣的暖男了,你就別亂點鴛鴦譜了?!?/p>
兩人上車后,黃亦玫看著沉默不語的大哥,突然問道:
“哥,你該不會還沒從白曉荷那個坑里爬出來呢吧?”
黃振華自嘲的笑了笑,神情有些落寞的說道:
“以前總是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當時對這個觀點還嗤之以鼻來著,如今再一看,還是有點道理的。
她寧可選擇葉晨這樣的即將成婚的,給人家去當小情,都對我不屑一顧,說明我這樣的真的是沒市場了。我對她早就沒奢望了,何談爬沒爬出來?”
看著大哥消沉的模樣,黃亦玫也是心有戚戚,心說你爬沒爬出來其實不重要,因為我也墜進他的網里了,還是不能自拔的那種,呆的時間越長越是沉迷。
黃亦玫不自然的笑了笑,對著大哥說道:
“哥,你這是第一次失戀,為了對你表示安慰,我請你吃飯吧?”
黃振華覺出了車里的氛圍有些尷尬,他故意有些搞怪的把眼睛一橫,嗔怪的說道:
“誰說的?我之前也被人甩過!讓你這么一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行情不好,是個初入情場的菜鳥呢。雖然我談戀愛的頻率沒你高,可好歹也是談過幾次的好嗎?”
黃亦玫撇了眼大哥,望著窗外悠悠說道:
“你之前即便是被甩了,也都是表現的輕描淡寫的,這次不一樣,烏云密布,飛沙走石的。
有沒有可能你之前遇到的那些,更多的是為了應付家里,只有對白曉荷,是真的讓你心動了?”
黃振華嗦嘞了一下牙花子,有些幽怨的說道:
“知道你聰明,只是故意拆我的臺真的好嗎?白疼你這沒良心的家伙了,以后再有事情別想讓我?guī)湍愦蚵穹!?/p>
……………………………………
三天后,滕先生的班機降落在首都國際機場,下了飛機,他第一時間讓司機載著他去到了戈蘭集團燕京分公司。
會議室里,莊國棟早就等在了那兒。滕先生看到他后面色陰沉,從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用力的摔在了他的臉上,怒聲道:
“你可真給我長臉,我在總部那邊籌劃著將你調過去,調令都下來了,結果你在燕京卻捅出了這么大的亂子。
現在好了,這份Offer直接成了競爭對手對我攻訐的理由,讓我在總部面前顏面掃地。不止如此,我還得坐飛機來到這邊,幫你收拾爛攤子。
你可真是好樣的,用華夏人的說法,你簡直就是扶不上墻的爛泥啊,在巴黎的時候,我就聽說過你的無數花邊新聞,但是能搞出刑事案件來,是真的讓我沒想到!”
莊國棟跟在滕先生身邊有些年頭了,兩人之間的關系與蘇更生和姜雪瓊有些類似,屬于那種亦師亦友的類型。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平日里非常有涵養(yǎng)的滕先生發(fā)這么大的火,他小聲嘟囔著:
“其實我沒做什么,我只是去機場接項目組的同事,過程中難免有肢體接觸,誰知道被那個姓葉的給借題發(fā)揮了?!?/p>
滕先生拉過了一把椅子坐下,嗤笑了一聲后說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小算盤,這件事情的始末我都已經聽說了,你明知道那個女孩兒和Mr葉有關聯,還故意跑去拆臺,我看你是被下半身控的上頭了吧?
馬達思班的馬總因為這件事情差點與我翻了臉,要知道他在戈蘭可不光認識我一個董事,像他這樣的建筑設計領域的藝術大師,集團維護都維護不過來,又怎么會因為你去選擇得罪他?”
滕先生的話讓莊國棟的臉色變得蒼白,他意識到自己很可能被戈蘭集團法蘭西總部那邊給放棄了,嘴唇抽搐了幾下,莊國棟問道:
“滕先生,總部打算怎么處理我?”
這時候秘書過來給滕先生送來了一杯咖啡,滕先生品了一口后說道:
“目前的當務之急是把這件事情塵埃落定,Mr葉是青莛總部的大股東,所以這次我會放下身段去跟他幫你協(xié)商,讓他對這件事情高拿輕放。
等你回到法蘭西,總部那邊會把你安排去龐坦的分公司工作,至于為什么我相信你心知肚明。總部必須要給馬先生一個交代,畢竟還要和他維系關系?!?/p>
聽說自己回到法蘭西,會被調去龐坦工作,莊國棟的臉都綠了。在巴黎生活多年,他簡直是太知道這座城市了。
巴黎大區(qū)九十三省的龐坦,可以說是整個法蘭西最差的城市了。這個地區(qū)有很多窮人、穆斯林和黑人居住,治安狀況較差,許多華夏人在此地經常被偷或被搶,甚至有人不止一次被搶,當地人選擇不離開這里,主要是因為房價和房租相對便宜。
至于戈蘭總部在這里設立的分公司,可以說完全就是個擺設,你能指望這里的窮鬼去欣賞什么藝術?他們連飯都吃不飽的好嗎?被分配到這里工作,和發(fā)配養(yǎng)老幾乎沒什么區(qū)別了。
滕先生看出了莊國棟的沉淪,沉默了許久后他輕聲說道:
“放心吧,你到底是我的人,這次的事情對你來說也算是一次磨礪了,等到事過境遷,我會想辦法把你調回來的,眼下這也是沒辦法。
馬先生還算是厚道,要是真的讓他在這個領域開口的話,到時候你就不是被發(fā)配這么簡單了,迎接你的將會是同行對你的封殺。
你要知道他不管是在蓬皮杜藝術中心還是威尼斯雙年展都極具影響力的,想要在行內故意針對你,就是他一句話的事兒?!?/p>
莊國棟好歹也是個職場精英,他聽得出滕先生這是在對自己警告,讓自己務必接受這個處罰,要不然等待自己的將會是職業(yè)前途盡毀。他雖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
姜雪瓊在一早上班時,接到滕先生的電話,她內心非常驚訝,因為兩人之間差的段位不是一星半點,就算是總部那邊的董事,也才勉強可以夠到這樣的行業(yè)大佬。
兩人簡單的寒暄了幾句,滕先生開始步入正題,他把自己的姿態(tài)放的很低,笑著對姜雪瓊問道:
“蒂娜,我聽說你們公司有個名家展即將開幕,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參加這次的開幕式???”
姜雪瓊興奮的快要跳了起來,她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大聲說道:
“滕先生,其實我早就想邀請你來,只不過聽說您這次在燕京的行程繁忙,所以有些猶豫該不該打擾您,還希望您不要見怪!”
滕先生爽朗的笑了笑,對著姜雪瓊說道:
“上次在華夏大酒店有幸和蒂娜女士會面,當時因為匆忙,所以沒能留下聯系方式,這是我的疏忽,真要說原諒,也是請你原諒我。
冒昧的問一句,不知道你們青莛的葉總,到時候會不會出席這次開幕???他這次央視大樓的設計,驚艷了整個建筑設計領域,我一直想跟他再見上一面,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
滕先生的問話讓姜雪瓊卡殼了,她這才意識到滕先生之所以會主動參加這次開幕,不是青莛或者她本人多有面子,他真正想要見的人是葉晨。
這個訊息讓姜雪瓊把腦子里凌亂的線索瞬間串成了一串,都是人精,她瞬間意識到了滕先生之所以會紆尊降貴,為的是幫著他的助理妥善的處理黃亦玫的事情。
姜雪瓊沉吟了片刻后,興奮退去,她輕聲道:
“滕先生,這件事情我還要請示一下我們葉總,畢竟您也知道的,他工作非常的繁忙,不止要處理奧運村那邊的事情,還有很多別的事兒,我先和他的愛人確定一下他的行程,到時候再通知您,您看好嗎?”
掛斷了電話后,姜雪瓊在辦公室里轉了好幾個圈,她在猶豫自己是通過黃亦玫,還是關芝芝去聯系葉晨。她和黃亦玫聊起過這件事情,當時她表現的非常抵觸,開玩笑的說干活可以,但是卻是有償的。
思考了許久,姜雪瓊最終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去到了隔壁關芝芝那里……
葉晨這邊也接到了馬青云的電話,他把戈蘭集團對這件事情的處理結果和葉晨說了一下。
葉晨知道這件事情多虧了馬青云幫著自己斡旋,他笑著回道:
“只要是看不見這個油頭粉面的倒灶貨就行,我沒意見。馬叔,芝芝和我說滕先生要見我一面,估計也有當和事佬的意思,放心吧,我知道該怎么做了?!?/p>
“哈哈,也不能老是在你那里蹭吃蹭喝,卻什么也不做啊。放心吧,戈蘭集團和滕先生也不是傻子,他們分的清誰是能得罪的,誰是能拿捏的,這群洋鬼子精明的很?!?/p>
名家展的開幕式,葉晨作為青莛的董事盛裝出席,戈蘭集團的滕先生也來了,在酒店的單獨包廂里,兩人進行了深度交談,沒人知道他們談了什么。
兩天后,黃亦玫這邊委托的代理律師主動撤訴了,一場風波消弭于無形。
在得到機場分局的通知后,莊國棟以最快的速度訂了回法蘭西的機票,灰頭土臉的滾回了老家。
這個結果讓項目組的三方同事唏噓不已,誰都沒想到莊國棟這樣的職場精英會在黃亦玫這個實習生面前栽這么大一跟頭……
……………………………………
周末休息,葉晨從周士輝手中撿漏的那套房子里,雙人床上,黃亦玫一番唇槍舌戰(zhàn)后,去到盥洗室漱了漱口,重新回到了葉晨身邊,依偎在他懷里。
兩人身旁的床頭柜上,散落著一份外文調令,正是當初滕先生摔在莊國棟臉上的那個。黃亦玫不懂法文,這份是原文帶翻譯的那種。
黃亦玫用臉頰舒服的蹭著葉晨的胸膛,撇了撇那份調令,一臉嫌棄的說道:
“這個姓莊的真是個垃圾,半年前就已經申請去戈蘭總部,一旦這份調令批下來,燕京這邊被他睡過的鶯鶯燕燕全都閃到了,他這種行為和白嫖有什么區(qū)別?
但凡是個人都做不出這么惡心的事兒來,人他照單全收,結果事兒是一件都不想辦。幸虧他移民法蘭西了,要不然四九城爺們兒的臉就讓他給丟光了。你揍他真的是揍輕了,換做是我就在他關鍵部位來上一腳,讓他再沒有機會去禍害人?!?/p>
看著為美少婦和韓櫻鳴不平的黃亦玫,葉晨的心中嗤笑了一聲,心說沒我的橫插一杠,到時候最倒霉的那個就是你了。
原世界里,黃亦玫拼著放棄自己剛有些起色的工作,一路追到了法蘭西,結果卻看到莊國棟已經和別的女人睡在了一起,最終她好像一頭敗犬似的,黯然神傷的回了國,工作也丟了,愛情也泡了湯。
葉晨拍了拍黃亦玫的翹臀,對她輕聲說道:
“玫瑰啊,你這也就是旁觀者清,身在局中的話,你的表現不會比韓櫻她們強多少的。畢竟莊國棟這樣年少有為的青年才俊,對于目的性強的女人還是很有吸引力的,這世上永遠都不會缺前赴后繼的人?!?/p>
“我才不會呢!”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