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葉晨正和黃亦玫一家三口坐在直飛深圳的航班上,機艙內(nèi)流淌著柔和的白噪音,波音787引擎的嗡鳴聲像是被裹在棉花里的交響樂。
舷窗外的光線被電動遮光板過濾成琥珀色,斜斜切過黃劍如和吳月江老兩口膝頭的羊絨毯,在香檳金刺繡的logo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如果是葉晨和黃亦玫的日常出行,其實他們倆更喜歡坐商務(wù)艙。然而這次的情況不一樣,有家里的兩位長輩陪同。
尤其是黃劍如,因為年齡大的緣故,腿腳還有些不利索,再加上黃亦玫懷有身孕,所以葉晨專門訂的頭等艙,左右貴不了多少,沒必要苛待自己人。
葉晨此時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打開筆記本電腦,審閱著鮑帆的華興資本傳給他的電子合同。
經(jīng)過鮑帆這兩年的斡旋,葉晨旗下的米團和大眾點評合并已經(jīng)走到了關(guān)鍵時刻,他發(fā)來的是企鵝那邊的投資計劃和預(yù)期投資份額。
鮑帆發(fā)來的合同內(nèi)容詳盡,涵蓋了企鵝資本的投資計劃、資金注入的時間節(jié)點以及他們對兩家公司合并后的預(yù)期持股比例。
葉晨微微皺眉,手指停在了某一頁的底部,那里標注了企鵝資本的心理預(yù)期份額,是百分之二十五,這個數(shù)字比他預(yù)想的要高一些。
其實葉晨對于企鵝摻上一腳心里并不反感,因為他們掌握著全國最大的社交軟件。尤其是今年一月二十一號V信的上線,剛開始只是每天只增長幾千用戶。
可是隨著四月份發(fā)布了1.0版本,推出了“附近的人”和“搖一搖”功能,用戶迎來爆發(fā)性增長,每天啟動量超過一億次,這兩個功能打破了以往社交網(wǎng)絡(luò)固化的格局,開啟了一個新的社交時代。
在用戶達到一億之后,V信又推出了朋友圈接著又推出了個人和企業(yè)的公眾號,因此而誕生了數(shù)以百萬的新媒體從業(yè)者。
葉晨正是要借著這樣的平臺引流,所以才會接受企鵝的投資,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沒有好處的事情誰又會在意呢?葉晨又不缺麻花疼的那點銀子。
更何況他本身也是企鵝的股東,二零零四年的時候,企鵝在港交所上市,開盤價每股四塊三毛七,葉晨直接大手筆,花了一千多萬買了三百萬股。
當時企鵝的總股本是十六點八億股,葉晨手中持有了百分之零點一七的企鵝股票。那時候因為他需要花錢的地方比較多,剛在魔都濱江花園那邊買了兩套大平層,再加上要開自己的科技公司,手里的資金不算太充裕,所以只買了這些。
更重要的是葉晨心里很清楚,這幾年雖然企鵝的股價會一路上揚,可是距離它的爆發(fā)期還遠著呢。
后來二零零七年的時候,葉晨利用公司的危機,在股市上收割著各路資本,手里真的是有了不少閑錢,可是他依舊沒急著下手。因為他很清楚,還有一年左右的時間,阿美莉卡的次貸危機就要爆發(fā)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認,阿美莉卡的華爾街都是全球金融的風(fēng)向標,它那邊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的金融危機,全球的股市都受到了它的影響。
不過后來葉晨還是改變了主意,因為他零八年年初的時候,不經(jīng)意的看盤,發(fā)現(xiàn)企鵝的股價日均線也才八塊三左右,實在是沒必要等待股價最低的時候吸籌,不管怎么樣都是賺的。
于是葉晨委托各路的股票經(jīng)紀,幫著他在私下默默的吸入了六百萬股,加上之前的總共花費了五千個W。畢竟他不想因為自己的收購,引起企鵝那邊的警覺,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悶聲發(fā)大財才是王道。
葉晨的指尖輕輕敲打著意大利小牛皮的扶手,能夠清晰的感受到皮革下記憶棉的回彈。他端起了手邊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澀的味道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鮑帆在郵件中提到,企鵝資本的態(tài)度非常堅決,他們不僅看中了米團和大眾點評合并后的市場潛力,更重要的是他們還希望通過這次投資進一步鞏固在本地服務(wù)領(lǐng)域的布局。
葉晨的目光再次回到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仔細審視著合同的附加條款,企鵝資本要求在董事會中占據(jù)兩個席位,并且擁有對重大決策的否決權(quán),這一條尤其讓他感到反感和棘手,畢竟他也不想自己的決策被人掣肘。
黃亦玫此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剛用平板看完一部提前下載好的電影。她慵懶的抻了個懶腰,不經(jīng)意的看到了葉晨眉毛輕皺的模樣。
黃亦玫像只小懶貓似的輕靠在葉晨身旁有些調(diào)皮的伸手揉了揉葉晨的眉心,然后嬌嗔的說道:
“不要老是皺眉,你不是和我爸媽說了嘛,這次來到深市,就當是出來旅游了,旅游自然要放松心情,工作什么的先都扔在一邊?!?/p>
葉晨輕嗅著黃亦玫的柔荑上傳來的護手霜味道,心情變得愉悅了許多,他笑著摩挲著黃亦玫的臉頰,輕聲說道:
“好啊,都聽你的!”
別看黃亦玫在自己面前經(jīng)常會表現(xiàn)出小女人的嬌憨模樣,葉晨的心里可是很清楚,她在很多異性的眼里,那可是又美又颯的。這種話反差感讓他煩躁的心情緩解了不少。
其實對于工作上的考量,葉晨心里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打算。這幾年的時間里,鮑帆為了促成這次合并,可謂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一是他欠了葉晨一個天大的人情,二是他也確實看好葉晨的個人潛力。
從最初的試探性接觸,到如今的實質(zhì)性談判,每一步都走的異常艱難,而現(xiàn)在距離最終的成功,就只差臨門一腳了。
葉晨之所以會這么認真的投入到這些商業(yè)運作中,也是想切身的體會一個企業(yè)家的發(fā)展歷程。他是學(xué)金融學(xué)的,以前對于金融圈的這些游戲規(guī)則接觸的較多,對于實體經(jīng)濟接觸的較少,這也算是一次不一樣的人生體驗了。
關(guān)于企鵝這邊的參股投資,葉晨一直并未和企鵝這邊進行深度接觸,而是讓鮑帆代勞,這樣哪怕是他們談崩了,彼此間也還有個緩沖,這一次他也同樣會授意鮑帆去跟他們談。
葉晨想要讓企鵝做出退讓,其實也不是不可能,畢竟自己也是有籌碼的,只不過誰打牌也不會把手里的好牌一下子全都亮出來,只有一點點拿捏對方,這才是取勝之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在這時,黃亦玫突然想起了什么,對著葉晨問道:
“親愛的,據(jù)我所知,這幾年你很少來到南方??墒悄銋s跟我說在這邊咱們不用住酒店,你在這邊早就有了房產(chǎn),你什么時候過來買的房???”
葉晨嘿嘿一笑,用手撫著她的后背,輕拍了兩下后說道:
“你忘了曉荷了?她在這邊分娩的時候,我來陪過她一段時間,當時這邊的房價才六千左右一平,我趁機入手了一套。
在香蜜湖水榭花都,那里的價格要稍貴一些,我花了不到二百萬,買了一套一百七十平的,雖然不算太大,可是住咱們幾個是富綽有余了?!?/p>
……………………………………
這天周末,傅家明一大早給弟弟打了個電話,讓他把未婚妻咪咪帶上,他通過朋友聯(lián)系了個飯店,到時候舉辦婚禮,今天先過去看看場地。
傅家明早早的就來到了飯店,和老板坐在吧臺處喝茶,直到接到弟弟的電話,說他們?nèi)说搅?,他這才起身去迎接。
傅家明把弟弟和未來的弟妹給帶到了飯店二樓,指了指場地對著弟弟說道:
“家敏,你帶著咪咪四處看看,不行我再想辦法找別的地方?!?/p>
咪咪自打一上樓,一眼就相中了這里,她笑著對自己的大伯哥說道:
“絕對行!哥,你選的地兒還能不行?家敏,到時候咱們把那幾桌給撤了,擺個長桌,這兒也把它去掉,擺一個大長桌,咱兩家三四十人就夠了。就是這地板看著有點花了,咱們到時候鋪個地毯全都遮一下?!?/p>
傅家敏幫著咪咪理了理她的碎發(fā),然后溫柔的問道:
“紅地毯?咱這婚禮到底是中式還是西式啊?”
咪咪的父母全都在國外工作,她思考了片刻后回道:
“還是中式吧,到時候拍了照片,讓我爸媽給那些認識的老外炫耀一下!”
“行,咱們就來個中西合璧!”
傅家明翻了個白眼,然后沒好氣的吐槽道:
“你們倆又不是跨國婚姻,都是地地道道的華夏人,什么中西合璧???到時候一個穿婚紗,一個穿馬褂的,要不要我到時候再找人給你們拉上一曲二胡版的《婚禮進行曲》???”
傅家敏和咪咪全都被大哥給逗笑了,一想到那個場面也確實是有些違和,太不倫不類了。咪咪笑著走上前,用撒嬌的語氣說道:
“大哥,長兄如父,你是我和家敏的長輩,這地方又是你選的,到底是中式還是西式你決定唄?”
傅家明對著二人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思考了片刻后說道:
“家敏長得憨厚,咪咪你呢又是個娃娃臉,我個人覺得吧,還是穿中式禮服合適些?!?/p>
“看吧,我就說嘛,還得是中式!”
“行行行,那就聽我哥的!”
傅家敏帶著咪咪在店里逛了一圈兒,兩人順著樓梯,上了二樓上面的閣樓,從閣樓出去,天臺有很大一塊場地,周圍是碧綠的湖泊,還有垂楊柳,環(huán)境那叫一個詩情畫意。
兩人在露天的餐桌旁坐下,欣賞著周圍的美景。咪咪突然想到了什么,對著愛人問道:
“家敏,我怎么感覺大哥這些日子的情緒有些不大對,看起來有點憂郁。”
傅家敏眺望著碧波蕩漾的湖面輕嘆了一聲,然后把大哥在蔓蔓美術(shù)館的遭遇給咪咪復(fù)述了一遍,接著說道:
“我大哥是個內(nèi)斂的性子,別看他組了個樂隊,可是那些人都不是那種能夠跟他精神契合的人,最多算是朋友。所以能通過這種方式認識小玫姐,他覺得蠻有意思的,只可惜二人是有緣無分,,還沒等他們見上一面,小玫姐就離開燕京去外地了。”
咪咪在一旁都聽傻了,她只覺得不管是黃亦玫還是自己的大伯哥都好會哦,這么浪漫的橋段他們是怎么想出來的?聽著就跟看電影似的。
看著自己男人有些落寞的神情,咪咪忍不住安慰道:
“家敏,不是都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嘛,這種事情還是要看開的。更何況就算是他們見到面了,小玫姐得知了大哥的情況,會不會接受他都在兩說呢?!?/p>
傅家敏默默點了點頭,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大哥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在還沒有自己的時候,才一歲時就已經(jīng)做過了開胸手術(shù),十年前又進行了修復(fù)手術(shù)。
這種心臟病會對他今后的生活產(chǎn)生重大的影響,可能會導(dǎo)致心力衰竭和其他各種并發(fā)癥,很可能哪一天睡著睡著人就沒了。這種情況下,認識也許還真不如不認識。
就在這時,傅家敏又想起了那天他去到青大家屬院當苦力,幫著黃家的老兩口搬行李送到機場的時候,看到黃亦玫的場景,自嘲的笑了笑,對咪咪說道:
“就算是讓他們見到了,其實也未嘗是件好事,小玫姐其實是有男朋友的,那天我和華哥一起去到機場送人,看到小玫姐和一個男的在一起,兩人之間很親密,一看就是戀人。
都見過家長了,估計婚事神馬的早就定下來了,我之所以沒和我大哥說,也是怕他黯然神傷。本來心里就已經(jīng)不好受了,我就沒必要再在他傷口上撒鹽了?!?/p>
咪咪的眉毛一挑,有些不悅的對著傅家敏說道:
“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為什么還要在美術(shù)館設(shè)下那些機關(guān)撩的人心里長草啊?這不是故意坑人呢嗎?
難不成這個小玫姐對自己現(xiàn)在的男友不滿意,所以想要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給自己來一段艷遇?那這個女人的心可就有點臟了?!?/p>
傅家敏的眼底隱晦的閃過了一絲不悅,其實當初他對黃亦玫也暗生情愫來著,把黃亦玫和自己的女朋友咪咪放在一起,覺得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不過他一直都把這些念頭埋在心里了,對誰都沒說過,只見他拍了拍咪咪的小手,然后說道:
“好了,咱們就別看三國掉眼淚,替古人擔憂了,把咱們自己的婚禮籌辦好,比什么都重要!”
傅家敏和咪咪從閣樓上下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黃振華也到了,此時正和傅家明在那里談笑風(fēng)生。兩人趕忙上前打過招呼,寒暄了幾句。
就在這時,咪咪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她父母打來的。掛斷電話后,咪咪突然跟開了閘似的,哇哇大哭不止,把所有人都看懵了。
傅家明一陣頭大,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弟妹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不過他還是去到吧臺,拿了幾瓶橘子味汽水過來,一是用來招待黃振華;二是他看到咪咪淚流不止,跟開閘放水似的,擔心她呆會兒會脫水。
黃振華表現(xiàn)的一臉錯愕,對著咪咪問道:
“咪咪你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說出來聽聽?我不能幫著解決,不是還有家敏他大哥呢嗎?”
咪咪從傅家敏的手中接過了紙巾,抽抽嗒嗒的說道:
“我爸媽本來上個月就該回來的,可是簽證出了問題。好不容易托人把簽證辦好了,結(jié)果飛往國內(nèi)的航班又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取消了,現(xiàn)在連機票都買不到了。
后天就結(jié)婚了,賓朋已經(jīng)全通知到了,肯定是不能改期的。而且還是中式的婚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現(xiàn)在連高堂都沒有了,哇……”
咪咪心里一難過,又接著剛才的節(jié)奏繼續(xù)哭起來了,吵得黃振華和傅家明一陣頭大。給咪咪遞紙巾的傅家敏,也覺得自己的耳膜震的生疼,可是沒辦法,誰讓這是自己的女朋友呢?這時候他可不敢流露出半點嫌棄的表情。
黃振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傅家明,開口說道:
“你爸媽沒來其實也不要緊吧?長兄如父,家明也算是你倆的長輩,讓他來當高堂???”
傅家明直接被黃振華的餿主意給氣笑了,眼皮子一翻,沒好氣的說道:
“那改口的環(huán)節(jié)怎么辦?家明叫我大哥,咪咪也叫我大哥,我們桃園三結(jié)義嗎?”
傅家明的吐槽讓咪咪更崩潰了,她的哭聲再次提高了一個音量,她身旁的傅家敏感覺自己的耳膜都快有刺痛的感覺了,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大哥和黃振華,祈求他們趕緊救救自己。
黃振華嗦嘞了一下牙花子,嘴里面碎碎念道:
“我家倒是本來有倆高堂來著,也可以借你們用用,可是現(xiàn)在這也太寸了,他們老兩口在深市那邊玩的正Happy呢,這遠水也解不了近渴啊?!?/p>
黃振華的話倒是給傅家敏提供了一個思路,只見他眼睛一亮,開口道:
“元征和他媳婦兒不是剛辦完婚禮嗎?他家高堂正熱乎呢,華哥您幫著說一聲,問問他們能不能來客串一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