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和根來學著點,你比他大好幾歲呢,年紀都活狗身上了?”茍有福罵著兒子。
劉根來差點沒破防。
也就是他自已罵,別人誰要敢拿他的姓開玩笑,茍有福能跟他急眼。
“我這不是想敬著點兒根來嗎?來前兒,爹你不也這么說的?”茍旺財給自已找補著。
喲,出息了,說話挺中聽?。?/p>
劉根來看了茍旺財一眼,茍旺財立馬露出了笑臉,還好,沒點頭哈腰,要不,劉根來都不知道說他點啥。
“根來啊,我今兒個來,是有點事兒求你幫個忙?!逼堄懈K坪跤悬c難以啟齒,抽了口煙,又醞釀了一下情緒,這才艱難開口道:“你……能不能借我一百塊錢?”
怕劉根來不答應,茍有福又說道:“你放心,這錢我一定會還,等旺財當了兵,我讓他把補貼都攢著,一攢夠就還你?!?/p>
“有福叔,你這是遇到啥難事兒了?”劉根來不動聲色。
“唉,”茍有福嘆了口氣,“還不是旺財當兵的事兒,他也夠沒用的,昨兒個體檢,血壓太高,給刷下來了?!?/p>
“血壓高?”劉根來看了一眼茍旺財,這貨咋還能得上這種富貴???也沒見他長肉??!
“我血壓不高,就是太緊張了,”茍旺財急忙解釋著:“前些天,我跑了兩次醫(yī)院量血壓,每次都是一百二、七十。征兵體檢的時候,成了一百六、八十,就被刷下來了……”
體檢緊張成這樣,這貨也太沒出息了吧?
“有福叔,你借錢干啥?”劉根來依舊不動聲色。
“是這么回事,旺財他們隊長說,旺財體檢,別的都合格,就血壓不行,他跟上頭爭取了一次復檢的機會,說是得打點一下,又跟我要一百……
我家是啥情況,你也清楚,已經(jīng)拿一百塊錢了,哪可能再拿得出來?我這不是實在沒辦法了,才來求你?!逼堄懈?嘀槨?/p>
“他已經(jīng)跟你要了一百了?”劉根來眉頭一皺。
“這錢該拿。”茍有福點點頭,“現(xiàn)在日子難過,多少人家都吃不飽,都想把孩子送去參軍,可部隊就招那些人,不出點血,人家憑啥把機會給咱?”
不愧是當生產(chǎn)隊長的,茍有福還挺通人情世故。
劉根來卻感覺這事兒有點蹊蹺。
收錢辦事,你把錢收了,事兒辦一半,又收一次錢是幾個意思?
可他不明白征兵里的道道,一時也不好判斷,恰在此時,接待室門玻璃上貼上了一張大臉——遲文斌那貨還挺好奇,鼻尖都快壓玻璃上了。
劉根來心頭一動,“有福叔,你先坐,我找個明白人問問?!?/p>
遲文斌的姨夫是吳部長,對征兵的事兒肯定比他知道的更多,先問問遲文斌是咋回事,再決定該咋幫茍旺財。
借他們一百塊錢不算啥事兒,關鍵是別讓人給騙了,拿了錢,茍旺財還當不成兵,那前前后后的兩百塊可就真喂狗了。
遲文斌還真明白征兵里的道道,劉根來一說,他就明白了。
“這事兒你找我啊,早點跟我說,連那一百也不用掏,他隊長還想收兩次錢,真是欠收拾。”遲文斌有點憤憤。
“收拾他隊長的事兒后面再說,關鍵是咋把他血壓降下來,你有辦法嗎?”劉根來有點犯愁。
茍有福已經(jīng)被刷下一次了,這次肯定更緊張,要是沒啥好法子,血壓多半還是降不下來。
“這我哪兒知道?問大夫去?!边t文斌倒也干脆,“我看這么著吧,一會兒,我陪你們一塊兒去征兵現(xiàn)場,看看有沒有我認識的人,要是有,我再幫你想辦法?!?/p>
要是沒有呢?
那不白跑一趟了?
劉根來心里嘀咕了一句,嘴上說著,“那就先這么辦吧!”
他也沒啥好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在時間還早,要是有辦法,應該來得及。
劉根來帶著遲文斌回到了接待室,兩個人誰都沒提巡邏的事兒。
事有輕重緩急,巡邏的事兒只能先放一邊了。
“有福叔,旺財,走,我跟你們一塊兒去征兵處看看。”
劉根來沒給茍有福爺兒倆介紹遲文斌,遲文斌也未必想認識他們,這貨肯幫忙,完全是沖著他。
茍有福爺倆都有些慌神,哪兒還有什么主意,自然是劉根來說什么,他們聽什么。
倆人是走著來的,劉根來讓他們上了挎斗。遲文斌沒跟他們往一塊兒擠,騎上自行車跟在后面。
這爺倆只有一件大衣,還是茍旺財分到的。茍旺財還是個孝子,大衣穿在茍有福身上,還讓茍有福坐進挎斗,自已坐在劉根來身后。
剛上路的時候,他還微微后仰著,沒一會兒,就凍得把前胸貼劉根來后背上了。
征兵都是以區(qū)為單位,茍旺財去的征兵處是孫主任,現(xiàn)在應該叫孫區(qū)長所在那個區(qū)的武裝部。
他們到的時候,還不到八點半,征兵處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人。
挎斗摩托的動靜引來不少目光,劉根來剛把車停下,就有個四十左右歲的中年人湊了過來。
“隊長。”茍旺財立刻跳下車,跟那人打著招呼。
“李隊長?!逼堄懈R矝_那人伸出了手,一邊握著,一邊下了車。
“這位是……”李隊長上下打量著劉根來。
“他是我們村的大能人,四九城的公安?!逼堄懈B詭э@擺的給李隊長介紹著。
“哦?!崩铌犻L微微點點頭,沒再搭理劉根來,一個村里出來的人,開輛挎斗摩托又能如何?
指不定是開的哪個領導的出來唬人。
李隊長不搭理劉根來,劉根來也懶得搭理孫隊長,他也沒下車,不緊不慢的點了根煙,回頭看了一眼。
這個方向有點頂風,遲文斌受風面積還大,正一撅一撅的蹬著自行車呢!
“加油!”
劉根來沖他喊了一嗓子,遭到了遲文斌的一通白眼兒。
這會兒,李隊長已經(jīng)把茍有福拉到一邊,輕聲嘀咕著什么,看茍有福那副為難的樣子,應該是在跟他要那一百塊錢。
遲文斌剛哼哧哼哧的蹬到地方,李隊長就冷著臉來了一句,“老茍啊,你要真舍不得再拿一百塊,我就真幫不了你了。”
這是要翻臉?
劉根來正要開口,遲文斌先說話了,“那個誰,就是你,不用看別人,你哪個單位的?”
說著,這貨踩下自行車腿兒,把車一立,晃晃悠悠的朝李隊長和茍有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