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的注意力全在秦漠耕的斷指上。

　　他面色陰沉問：“你的手是誰剁的？錢一分沒少地送來了，他們?yōu)槭裁催€要斷你的手？”

　　秦漠耕忍著疼，回頭看向身后二人，一臉怨恨。

　　那兩人，一個臉上有刀疤，另外一個是光頭。

　　刀疤臉操著一口生硬的漢語說：“不是我?！?br>
　　光頭口齒流利地說：“也不是我。怪就怪他抽老千使詐，賭場的規(guī)矩就是誰抽老千，抓到就廢掉誰的手。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要是人人都抽老千，賭場就亂套了。”

　　抽老千這種事，秦漠耕輸急眼時，沒少干。

　　在國內(nèi)，大多是熟人，都會賣他幾分面子，只讓還錢了事。

　　沒有斷他手指的。

　　秦野長腿一邁，閃身走到光頭面前。

　　只見眼前銀光一閃，秦野手中的飛刀頂?shù)剿牟弊由稀?br>
　　秦野咬牙，“剁下來的斷指在哪？”

　　光頭低頭瞅著脖子上的刀，眼神有細微的慌亂，“在，在賭場里……”

　　刀疤臉見狀，手伸到褲兜里去摸彈簧刀，想要幫光頭。

　　可惜刀還未摸出來，腦門上就多了個黑洞洞的槍口。

　　顧謹堯拿槍抵著他的腦門，“老實點！”

　　刀疤臉急忙把手從褲兜里抽出來，緩緩舉起雙手，“饒命，饒命！”

　　他們的其他同伴頓時全都戒備起來，有要拔棍的，有要出刀的。

　　顧北弦派來的四個保鏢，以及顧謹堯的手下，也齊刷刷地圍過來。

　　雙方人手不相上下，互相對峙，卻都沒動手。

　　畢竟都是血肉之軀。

　　不到萬不得已，誰都不想受傷。

　　秦野手持飛刀抵著光頭的脖頸，“打電話，讓人把我父親的斷指送過來，否則你們誰都別想回去！”

　　鋒利的刀刃抵著光頭的頸動脈，他眼露兇光，指尖卻微顫。

　　秦野稍一用力。

　　有血滲出，光頭疼得嘶一聲。

　　他咬著牙從褲兜里摸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聲音發(fā)顫，“昨晚上抽老千的老頭，那兩截斷指，你們沒扔吧？”

　　手機對面的人說：“沒扔，放冰箱里冷藏著呢，告訴他們想要贖回斷指，再加一百萬?！?br>
　　“一百萬個屁！馬上派人把斷指送到酒店來！快！老子被人拿刀指著脖子呢！”

　　二十三分鐘后。

　　賭場派人把秦漠耕的斷指送了過來，拿保鮮膜包著，外面還放了冰塊。

　　用一個簡易的塑料袋裝著。

　　秦野伸手接過塑料袋，抓起秦漠耕的手腕，把他塞進車里。

　　顧謹堯也收回槍。

　　光頭和刀疤臉拔腿就跑，跑回他們的隊伍里。

　　那幫人一臉警惕地盯著秦野和顧謹堯，迅速往后退。

　　秦野把塑料袋交給秦漠耕，俯身，做出要上車的動作。

　　忽然他轉(zhuǎn)過身，手一揚！

　　只見十?dāng)?shù)道銀光，唰唰唰地射向那些人！

　　刀無虛發(fā)！

　　所有人身上都挨了一刀！

　　痛叫聲此起彼伏！

　　秦野彎腰坐進車里，啪地一下關(guān)上車門！

　　司機發(fā)動車子。

　　秦野面色冷寒，“去醫(yī)院?！?br>
　　司機開始打方向盤，迅速調(diào)頭。

　　車子呼嘯一聲，倏地開走。

　　生怕開慢了，對方會追上來。

　　顧謹堯掃一眼塑料袋里的斷指，“昨晚斷的，還沒過二十四小時，能做接指手術(shù)，你別擔(dān)心?！?br>
　　秦野雙拳握緊，眼睛微瞇。

　　顧謹堯拿起手機給手下人打電話，讓找最好的醫(yī)院，安排最好的骨科醫(yī)生。

　　打完，他對秦野說：“我們?nèi)パ龉庹裔t(yī)院接吧，那邊我有人，已經(jīng)安排好了。賭城這邊太亂，你剛才又傷了他們，不安全?！?br>
　　秦野嗯一聲，“謝了。”

　　秦漠耕握著塑料袋，雙眼濡濕，忍疼說：“謝謝謹堯賢侄，謝謝?！?br>
　　顧謹堯微勾唇角，語氣疏離，“真想謝我，就說到做到，去自首?！?br>
　　秦漠耕垂下眼皮不吭聲。

　　顧謹堯極淡地笑了笑，“秦老這是要反悔嗎？您老人家賭了大半輩子了，怎么戒都戒不掉。這次是僥幸，還能找到斷指，下次要是找不到，可就真殘了。其實去牢里也挺好的，管吃管住，作息健康。你盜墓的本事高超，考古隊能用著你，應(yīng)該不會被判你死刑，到時還可以立功減刑?！?br>
　　沉默許久。

　　秦漠耕緩緩開口，“我說到做到，會去。到時還要有勞你們，幫我請個好點的律師。”

　　顧謹堯淡聲道：“放心好了，我們會竭盡所能地幫你?！?br>
　　秦漠耕偏頭看向秦野，“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這個兒子。他從小跟著我吃了不少苦，性子耿直，處事不夠圓滑，希望謹堯能賢侄能多提點一下他?！?br>
　　顧謹堯笑容加深，“秦老多慮了，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他?！?br>
　　秦漠耕抬手抹一下眼角，“阿野有你們這些人照料，我就放心了?！?br>
　　想了想。

　　他又說：“還有沈鳶，她其實是我女兒。如果那個叫周占的小子欺負她，不肯娶她，你能……”

　　顧謹堯冷著臉拒絕道：“不可能！想都別想，我不是隨便的人，尤其在感情方面?！?br>
　　秦漠耕苦笑，“你誤會了，我不是讓你娶她，我的意思是，你能幫忙教訓(xùn)周占嗎？”

　　秦野開口道：“我會處理，別什么事都往阿堯身上推?！?br>
　　秦漠耕啞著嗓子，“好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br>
　　一行人馬不停蹄，用最快的速度，前往仰光最好的醫(yī)院。

　　顧謹堯手下人早就安排好醫(yī)生了。

　　秦漠耕把斷指交給醫(yī)生。

　　醫(yī)生仔細查看，傷口切面完整，因為是刀剁的，比機器壓碎的好接。

　　醫(yī)生是個華人，說：“手術(shù)時間差不多要三四個小時，斷指再植手術(shù)最佳時間是八小時。冷藏處理的話，二十四小時內(nèi)也可以，但是手拽指上的神經(jīng)可能會受影響?！?br>
　　秦漠耕哪還在意那么多，“能接上就行?！?br>
　　術(shù)前查體后，他被推進手術(shù)室，開始做斷指再植手術(shù)。

　　顧謹堯和秦野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他出來。

　　秦野盯著手術(shù)室的門，沒什么表情，心情卻極端復(fù)雜。

　　顧謹堯瞟他一眼，站起來，“我去打個電話，處理點公事?！?br>
　　秦野點點頭，“去吧?！?br>
　　顧謹堯找了個僻靜地方，先是給在此地的手下打電話，詢問了一些公事。

　　問完，回頭，見四下無人。

　　他調(diào)出柯北的手機號打過去，“柯隊長，你好。”

　　“你好，顧少?！?br>
　　“你們一直尋找的那個叫秦漠耕的盜墓賊，現(xiàn)在在緬甸仰光醫(yī)院，正做斷指再植手術(shù)。他要自首，不過他手術(shù)做完，得休養(yǎng)個幾天，才能坐飛機回國。你們方便派人過來嗎？”

　　一聽是秦漠耕，柯北打起來精神來，“我安排一下，馬上帶人飛過去。”

　　“好，主要是這邊太亂，有你們過來保護他，我們也放心?！?br>
　　柯北會意，“放心，我們會公事公辦?！?br>
　　打完電話，顧謹堯回到秦野身邊坐下，面無波瀾，神色平靜得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

　　四個小時后，秦漠耕從手術(shù)室里被推出來。

　　回到病房，秦野悉心照顧他吃喝拉撒，任勞任怨。

　　秦漠耕疼得睡不著覺，吃了兩片止疼藥，才勉強睡著。

　　警方連夜趕過來。

　　等秦漠耕第二天一睜眼，就看到了全副武裝的警方。

　　他下意識地跳下床，想逃。

　　柯北閃身攔住他的去路，“秦老，法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逃是逃不掉的。您既然選擇自首，就好好配合我們。其實監(jiān)獄有時候，對您也是一種保護?！?br>
　　話是這么說，可是真要進去坐牢，秦漠耕還是下意識地抵觸。

　　牢里不自由。

　　他眼皮耷拉著，一聲不吭。

　　顧謹堯單手插兜，淡淡道：“秦老您看，您盜墓多危險，有機關(guān)，有千年腐尸，一不小心，命就交待了。關(guān)鍵您賺了那么多錢，要是吃喝玩樂享受了也行，可您沒有，全拿去賭了。一不小心，手指頭還被人剁了，您圖什么呢？”

　　秦漠耕這才緩緩開口，“我交待，我全都交待?！?br>
　　柯北朝他隊友使了個眼色。

　　隊友開始做筆錄。

　　另外一個打開錄音筆，開始錄音。

　　秦漠耕看向秦野，老眼渾濁，“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主使的，跟我兒子無關(guān)。是我強迫他盜墓，他幾歲時，什么都不懂，我就給他灌輸盜墓知識。他才十三歲，我就逼他跟我一起下墓。十八歲那年，他收到京都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怕他讀了大學(xué)，會離開我，我故意把自己弄傷，把他留在身邊，不讓他上大學(xué)，因為盜墓賺得更多……”

　　秦野微微蹙眉，緩緩閉上眸子。

　　面上看不出，心里卻很痛苦。

　　他本該有錦繡的前程，養(yǎng)父卻利用他的孝心，斷送了他的前程。

　　可是，他又沒法恨他。

　　他救了他，養(yǎng)大他，如今又把所有的罪責(zé)，往他自己身上攬。

　　秦漠耕交待了整整一兩個小時，都沒交待清楚他盜過的墓。

　　不過警方也不急，反正人在手上。

　　只要不跑，早晚有交待清楚的時候。

　　顧謹堯見狀說：“柯隊長，秦老有你們保護，我和阿野就放心了。我們都有公事在身，能否先走一步？”

　　“顧少當(dāng)然可以走?！笨玛犻L看向秦野，“秦先生得留下來，配合我們調(diào)查?！?br>
　　秦野剛要開口。

　　顧謹堯道：“阿野經(jīng)手的古董，顧北弦已經(jīng)帶人幫忙追回來了，等回去就上交給你們。阿野現(xiàn)在正幫著關(guān)山月關(guān)老，挖掘一個漢代大墓，請假來的。墓里什么意外情況都有可能發(fā)生，要是阿野不回去，萬一關(guān)老及手下人有個閃失，你們可擔(dān)待不起?！?br>
　　柯北笑了笑，別有深意地說：“顧少自打回國后，口才越來越好了?！?br>
　　顧謹堯微勾唇角，“做生意么，悶葫蘆很吃虧，總得多練練嘴皮子，才吃得開?！?br>
　　柯北收斂臉上的笑容，對秦野說：“秦先生能配合考古隊工作，值得贊揚。不過你近期最好不要出國，手機保持暢通，我們會隨時聯(lián)系您。”

　　秦野眉目沉沉，“好?！?br>
　　他看向秦漠耕，“手術(shù)費我付過了，護工也請好了，往你卡里轉(zhuǎn)了三十萬。你想吃什么，就讓柯隊長派人幫你買。”

　　秦漠耕眼圈泛紅，朝他擺擺手，“走吧，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