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安心慌意亂地走了幾步,回頭卻發(fā)現(xiàn)姜梔根本沒跟上來,再去尋已經沒了她的蹤影。
渾身的燥意被晚風一吹涼下來,他心底生出不安,不由后悔剛才自己對她說的話是否太過嚴厲。
現(xiàn)在大街上這么多人,她孤身一人沒有丫鬟在身邊,若是遇上什么事亦或是被人輕薄,那他可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他急忙逆著人流回去找人。
走了沒一會兒就看到有一小群人在護城河邊,圍著指指點點地說著什么。
走得近了才聽清他們是在議論一個跳河的人。
“這小姑娘也太過剛烈,被心上人說了幾句就想不開跳河了?!?/p>
“是啊看打扮還是個富貴人家的女兒,若是被家人知道非得心疼死不可?!?/p>
“長得花容月貌的,真不知道是誰這么狠心?!?/p>
“還好救起來了,那男的可真是作孽啊?!?/p>
他們口中之人,莫非是大小姐?
沈辭安心下猛地一沉。
他真該死,為什么要對她說這般重的話。
如果大小姐出了什么事……
他死死攥著拳,推開人群時聲線都帶了顫,“落水之人現(xiàn)在何處?”
其中一個老伯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背影,“喏,在河邊哭呢,你就是她的心上人吧?還不快過去安慰安慰人家?!?/p>
沈辭安沒了解釋的心思,三步并作兩步上前,當看清那個纖瘦卻渾身濕透啜泣著的背影時,他差點站立不穩(wěn)。
“大小姐……”他沖過去,手微顫著卻懸在她肩上,猶豫著不敢去觸碰。
對方聽到聲音轉過頭,眼角還帶著淚痕,“冤家,怎么現(xiàn)在才找過來?”
當看清她的臉時,沈辭安怔在原地。
此女子發(fā)髻凌亂,渾身濕透只披了件單衣曲線畢露,哪里是他要找的大小姐。
他反應過來急急側身避嫌不去看她,告了一聲罪就逃也似地離開。
只是還沒等他平復下來,身后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夫子?”
他轉身,姜梔的臉就出現(xiàn)在眼前。
這一瞬間,仿佛世間所有的色彩失去了光輝,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了姜梔那雙泛著粼粼波光的烏黑瞳仁。
“夫子真是的,怎么會將那人錯認成我?明明我與她一點也不像……”
姜梔話還沒說完,身體就被一股大力拉進了一個清瘦的胸膛,鼻息間滿是他獨有的氣息。
“夫子?”
沈辭安的懷中混合著經年累月浸染的墨香,隔著衣料都能察覺到起伏如擂鼓般的震顫。
她剛開口,就被沈辭安一頓訓斥。
“人這么多為何要亂跑?為何不跟著我?若是出了意外我如何與你祖母和父親交代?你讓我如何心安?”他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平靜。
姜梔沒料到會碰上有人投河一事,將沈辭安嚇得不輕,但被他責問心中也有不忿,聲音悶悶地從他懷里傳出,“夫子既然認為我任性胡鬧,那我正好讓你眼不見為凈,你又何必來找我?讓我自生自滅不就好了。”
沈辭安簡直不知該拿姜梔如何是好。
方才以為她落水,他就被嚇出了一身冷汗,耳邊轟鳴如雷,那種慌亂是自己從未體驗過的。
如今看她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竟有一種失而復得的心安。
他吐出胸腔內的一口濁氣,“罷了,是我不好不該那般說你,更不該丟下你自己離開,是我錯了?!?/p>
姜梔見他溫聲軟語,唇角忍不住勾了勾,“那夫子以后不許再罵我訓斥我,更不許冷臉不理我。”
“好,我保證?!?/p>
“那我送你的姻緣牌,你要好好保管,不可隨意丟棄?”
沈辭安無奈,“我定然好生珍藏。”
“這還差不多,”姜梔這才露出笑來,“那夫子可以松開我了么?”
沈辭安方才情急之下才會如此,現(xiàn)下被她點破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多越矩,急忙后退幾步,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冷玉般的面頰染上薄紅。
“慚愧,是我失禮了?!?/p>
姜梔自然不會計較,“出來這么久,我們也該回去了?!?/p>
*
謝祁悵然若失,即使回到侯府整個人也懨懨地萎靡不振。
武邑侯夫人看到他這副樣子,十分不解。
方才臨出門前他雖然面上不顯,但眼中的笑意都快溢出來了,可見對姜家小姐十分上心。
怎么回來卻成了這副鬼樣?
“該不是姜二小姐未曾來赴約?”她忍不住問。
謝祁搖搖頭,“兒子見到她了,但普昭寺那晚出手相助之人不是那位二小姐,而是姜家大小姐?!?/p>
“什么?”武邑侯夫人瞪大了眼,不敢相信怎么會發(fā)生這般烏龍的事,“你貼身的玉佩我怎么會認錯呢,明明那日在玲瓏齋……”
“姜二小姐拿了姜大小姐的玉佩,所以母親認錯了?!?/p>
武邑侯夫人頓時尷尬不已。
她這可真是好心辦壞事了,這姜家二小姐也真是的,沒事為何要拿別人的東西出來張揚?
“那要不母親再去姜府走一趟。”
“不必,”謝祁立刻阻止,“現(xiàn)在上門不妥,還會惹得姜家猜疑。祖母的壽辰在即,兒子到時候尋機在壽宴上見姜家大小姐一面,將話分說明白便是?!?/p>
武邑侯夫人頓時來了興致,“那母親這次定然替你安排妥當,不讓閑雜人等壞了你的好事?!?/p>
“母親,我只是想完成對姜大小姐的允諾,并無其他想法,還請您莫要亂拉線,壞了她的名聲?!敝x祁無奈道。
“是是是,”武邑侯夫人眨眨眼,“母親都知道不會亂來的,你不必急著解釋。”
話雖這般說,表情卻是明顯不信的。
謝祁深知母親脾性,也懶得再多言。
眨眼的功夫,武邑侯老夫人的壽誕便到了。
武邑侯府滿門忠烈,當初的老侯爺是跟著圣祖爺打下江山的功勛之臣。老侯爺去得早,爵位早早就傳給了如今的武邑侯,而老夫人得封誥命,深受敬重。
因此這次的壽宴,京都大半的勛貴大臣都到了。
武邑侯府門口停滿了馬車,門庭若市,熱鬧非凡。
姜梔跟著姜府一家人來到侯府,王玉茹慣會做表面功夫,一進門送完壽禮,就和那些官眷們聊得火熱。
姜蕓淺自從被謝祁拒絕后大受打擊,整日郁郁寡歡,又不敢將此事告訴自家母親,整個人眼看著瘦了一大圈,今日想著可能有機會再見到謝祁,才有了些精神來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