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薇薇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接過了那張還帶著他體溫的卡片。
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男人又補充了一句。
“我去給你打湯。”
說完,他便徑直轉(zhuǎn)身,走向了打湯的窗口,拿起了一個干凈的大碗。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自然無比。
仿佛他做過千百遍一樣。
然而,這一幕落在食堂其他戰(zhàn)士的眼里,卻不亞于一顆炸雷在他們頭頂炸開。
整個食堂,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石化了。
剛才還在埋頭干飯的,此刻全都抬起了頭。
剛才還在小聲議論的,此刻全都閉上了嘴。
他們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手里的筷子,飯盆,饅頭,掉了一地。
他們看到了什么?
他們一向不近女色,冷得像冰山一樣的蕭團長……
竟然……
竟然把自已的飯卡,給了一個女同志?
還……還要親自去給她打湯?
一個戰(zhàn)士揉了揉自已的眼睛,不敢相信地問身邊的同伴。
“我……我是不是眼花了?”
“團長他……他把飯卡給那個女同志了?”
“能讓團長這么照顧的……該不會是嫂子吧?”
不知道誰小聲嘀咕了一句,他附近的士兵都不敢再看唐薇薇。
唐薇薇根本沒聽到周圍戰(zhàn)士們的竊竊私語。
她整個人還處在震驚中,就被熱情的張貴芬一把拉到了打飯的窗口。
“來,薇薇,你想吃什么跟嫂子說!”
張貴芬看著窗口里香噴噴的紅燒肉,眼睛都在發(fā)光。
她也不等唐薇薇回答,就自顧自地對打飯的師傅喊道:
“師傅,來一份紅燒肉,多給點肉!”
“再來個西紅柿炒雞蛋!”
“那個豇豆?fàn)F土豆也來一份!”
最后她又做主打了兩碗冒尖的米飯,這才心滿意足地端著餐盤找位置。
唐薇薇被她這番操作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也打了同樣的菜,默默跟在后面。
食堂里人多,但靠窗的位置還空著幾張桌子。
兩人剛坐下,蕭硯辭和陸戰(zhàn)北就端著一個大湯碗過來了。
今天改善伙食,所以連湯都是海帶排骨。
兩碗湯里飄著翠綠的蔥花,香氣撲鼻。
四人坐好后,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唐薇薇看著面前兩碗米飯,一碗堆得像小山,一碗則平平常常。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把那碗堆成小山的米飯推到了蕭硯辭面前。
做完這個動作,她自已都愣了一下。
該死。
這都是上輩子養(yǎng)成的習(xí)慣。
蕭硯辭飯量大,每次吃飯,她都會把米飯給他添得滿滿的。
她心里懊惱,正想把飯碗換回來,卻見蕭硯辭已經(jīng)面色如常地拿起了筷子,仿佛這一切都理所當(dāng)然。
唐薇薇:“……”
行吧,他都不客氣,她還矯情什么。
就在這時,蕭硯辭將那個盛湯的大碗拉到自已面前,拿起湯勺,動作熟練地將湯里漂浮的蔥花一根根挑了出來。
然后,他盛了一碗沒有蔥花的湯,推到了唐薇薇面前。
整個過程,安靜又自然。
唐薇薇徹底僵住了。
她不喜歡吃蔥這件事,蕭硯辭竟然還記得?
她心臟猛地一縮,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涌了上來。
酸澀,委屈,還有一絲連她自已都不愿承認的悸動。
坐在對面的張貴芬,看看唐薇薇,又看看蕭硯辭,眼睛里寫滿了好奇。
這兩人……怎么看怎么不對勁。
又是遞飯卡,又是給打湯,現(xiàn)在還幫忙挑蔥……
這哪是陌生人的關(guān)系?
簡直比她跟史紅峰還像兩口子!
而在不遠處另一張桌子上,部隊政委余光耀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慢條斯理地嚼著嘴里的飯菜,目光卻一直鎖定著蕭硯辭那一桌。
當(dāng)他看到蕭硯辭夾起一塊紅燒肉,極其自然地用筷子將肥肉分離,把那塊純瘦的肉放進唐薇薇碗里,然后自已面不改色地吃掉那塊油膩的肥肉時……
余光耀放下了筷子。
他確定了一件事。
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女同志,百分之百就是蕭硯辭那個鬧離婚的媳婦兒。
一頓飯吃得暗流涌動。
唐薇薇食不知味,張貴芬滿心八卦,陸戰(zhàn)北看戲看得津津有味。
只有蕭硯辭,從頭到尾都保持著那副冷峻的表情,仿佛剛才那些體貼入微的舉動,都不是他做的一樣。
飯后張貴芬的革命熱情徹底被點燃了。
她一把拉住唐薇薇的手,“薇薇,走!你陪我去家委會辦隨軍手續(xù)!早點辦完早點安心!”
唐薇薇還沒從剛才的沖擊中回過神來,就被她半拖半拽地拉走了。
蕭硯辭和陸戰(zhàn)北這次沒有跟上。
看著唐薇薇和張貴芬的背影消失在食堂門口,陸戰(zhàn)北終于忍不住了。
他抬起手,在蕭硯辭眼前晃了兩下。
“喂!”
“回魂了!”
蕭硯辭的目光從門口收回,刀子似的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陸戰(zhàn)北縮了縮脖子,識趣地閉上了嘴。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從他們身后響起。
“弟妹都來部隊了,怎么不提前說一聲,也不安排隨軍,是想讓弟妹寄人籬下?”
余光耀端著自已的空飯盒,笑呵呵地走了過來。
他今年三十五歲,已經(jīng)是四個孩子的爹了,身上既有軍人的威嚴,又有一種過來人的通透和隨和。
他一過來就毫不客氣地拍了拍蕭硯辭的肩膀。
蕭硯辭的臉依舊面無表情,淡定得仿佛余光耀說的是別人的事。
但陸戰(zhàn)北卻震驚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余光耀,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
“余……余政委,您……您怎么看出來的?”
天知道蕭硯辭這小子藏得多深!
要不是他跟蕭硯辭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他都得被騙過去!
余光耀聞言,笑得更開心了。
他指了指蕭硯辭,對陸戰(zhàn)北調(diào)侃道:
“你看看他那樣子?!?/p>
“吃飯的時候,眼睛就沒從人家姑娘身上挪開過?!?/p>
“挑蔥,夾肉,把人當(dāng)眼珠子一樣照顧著……這不是自已媳婦兒是誰?難不成還是他走失多年的親妹妹?”
陸戰(zhàn)北:“……”
好像……是這么個道理。
余光耀說完,又轉(zhuǎn)頭看向蕭硯辭,語重心長地提醒他。
“老蕭啊,我可得說你兩句。”
“兩口子過日子,哪有不鬧別扭的。弟妹這么大老遠跑來,肯定還是心里有你的?!?/p>
“你想跟人家和好,就得多耍點心思,光擺著一張臭臉可不行。女人嘛,都得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