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
兩輛掛著沈城牌照的私家車,風(fēng)塵仆仆地趕到了兩省交界區(qū)域,停在了某處荒山的廢棄磚廠前方。
謝忠和推門下車,用手電照向了前方廢棄磚窯的入口,大聲喊道:“小楊,你在里面嗎?”
“這邊!”
后方的樹叢內(nèi),楊驍撥開雜草,出現(xiàn)在了謝忠和面前。
謝忠和用手電照了一下楊驍裹著繃帶的手臂,皺眉問道:“受傷了?”
“被子彈咬了一下,問題不大!”
楊驍指了一下后面的樹林:“三個人都在樹林里?!?/p>
一邊的實習(xí)警員聞言,向謝忠和說道:“謝隊,咱們只來了兩輛車,三個人沒辦法分開押送??!”
“一起帶走吧!鄭偉民身上的事,槍斃三個來回都夠了,即便不串供,他也會把事情一個人攬下來!”
謝忠和輕輕揮手,示意同來的警員過去接管嫌犯,指著自己的車對楊驍說道:“坐我的車走?”
“不了,這邊還有幾個朋友,我們要一起走?!?/p>
楊驍回絕了謝忠和的邀請,繼續(xù)說道:“鄭偉民的同伙叫周碩,兩個人已經(jīng)對過口供了?!?/p>
“猜到了。”
謝忠和作為一名老刑警,對著里面的事情看得很明白,也沒有過多糾結(jié):“這案子,你留下了多少尾巴?”
“他們的團伙一共有三個人,還有一個開車的司機,我把人打成了殘廢,但鄭偉民不會咬他!因為那個人嘴很碎,如果他到案,會影響到周碩?!?/p>
楊驍頓了一下:“周碩的父母在傅廣利手里,之前傅廣利曾以他們要挾過周碩?!?/p>
謝忠和瞇起了眼睛:“周碩同意配合你了?”
“他落到我手里之前,鄭偉民并不知道這件事,而周碩……他只是一個被浪潮推著走的普通人,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p>
楊驍頓了一下:“傅廣利之所以要殺鄭偉民滅口,是因為兩人曾有過面對面的交流!但是根據(jù)周碩的交代,控制他父母的并非只有一個人,傅廣利在這邊的屁股還沒擦干凈的情況下,沒必要再去親自出面,給自己惹麻煩!所以抓周碩父母的,應(yīng)該只是雙利公司下面的普通混混!”
“可能性很大,至少以我對傅廣利的了解來看,他手里可用的人很多,但是有能力辦大事的人很少。”
謝忠和已經(jīng)明白了楊驍?shù)囊馑迹骸澳切┬』旎煊心懥孔ブ艽T的父母威脅他,但傅廣利一旦被通緝,他們未必有滅口周碩父母,讓自己成為殺人犯的心理準(zhǔn)備!所以只要傅廣利‘上線’,那些人大概率會放人。”
楊驍遞過去了一支煙:“我也是這么跟周碩說的,他很擔(dān)心自己的父母,但沒有其他的選擇?!?/p>
謝忠和掏出兜里的一次性打火機,幫楊驍把煙點燃:“他們還有個司機的事情,你原本可以不告訴我的?!?/p>
楊驍吸了一口煙:“我不想瞞著你?!?/p>
“我很高興你還能信任我,也感謝你的坦誠,但是跟那名司機的事情相比,我更希望你在另外一件事情上對我說實話?!?/p>
謝忠和看著楊驍?shù)难劬?,十分認真的開口問道:“你瞞著我抓鄭偉民,只是為了給傅廣利設(shè)局,利用警方施加壓力,逼著他出來面對你!那么真等找到他的時候,你想怎么解決?”
楊驍沉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煙,煙霧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模糊了他的神情:“謝隊,就像你在電話里對我說的那樣,現(xiàn)實生活中是沒有邏輯可言的,我不知道傅廣利會以什么樣的方式對待我,也不知道他會何時出現(xiàn),所以沒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
謝忠和透過煙霧,看著楊驍如同平湖般沒有波瀾,完全看不出真實想法的目光,感慨著他不愧是曾經(jīng)最優(yōu)秀的好苗子,嘆了口氣:“那我換一種說法,你有沒有想過,通過法律途徑去處理傅廣利這件事情?”
“有!”
楊驍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如果有傅廣利的蹤跡,我會第一時間跟你聯(lián)絡(luò)!”
謝忠和見楊驍答應(yīng)得這么痛快,還是重復(fù)道:“我希望聽到的是你的真心話?!?/p>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雇兇殺人在法律上會被認定為故意殺人罪,雇兇者和被雇傭者按照故意殺人罪的共犯處理!鄭偉民作案手法兇殘,犯罪情節(jié)惡劣,再加之身上背著案子,必死無疑!傅廣利也很難逃脫法網(wǎng)!”
楊驍聳肩道:“我沒傻到去跟一個殺人犯同歸于盡!因為他再讓自己背上一個同樣的罪名!”
“那就好!”
謝忠和聽到這個回應(yīng),微微松了一口氣:“我知道,在傅廣軍的案子上,你始終耿耿于懷,不再相信法律!但這一次,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并不是每一個壞人,都能如同傅廣軍那樣,逃過法律的制裁!”
“當(dāng)然?!?/p>
楊驍看見謝忠和嚴(yán)肅的模樣,啞然失笑:“與其說我耿耿于懷,我覺得倒是你更難放下!在與我有關(guān)的事情上,你太敏感了!”
“我……只是想贖罪!因為我的失誤,你已經(jīng)淪落到了這般田地,我不希望你未來的路,會走得更偏!”
謝忠和見同事們將鄭偉民等人在樹林內(nèi)帶出來,舔了一下因為上火而干裂的嘴唇:“事情的善后工作,我會處理!雖然你抓到了這些人,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你現(xiàn)在的行事方法很危險!或許你做的是跟在傅廣軍團伙時一樣的事情,但你必須清楚,以你現(xiàn)在的身份去觸碰這些事情,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p>
楊驍吸煙不語。
謝忠和看著楊驍手臂上的槍傷,繼續(xù)問道:“除了鄭偉民之外,傅廣利派來的其他人,有線索嗎?”
楊驍很自然地搖了搖頭:“沒有!他們也是來抓鄭偉民的,但我們沒有正面遭遇過,我只是下手快了一步,搶到了人而已?!?/p>
“好,走了!”
謝忠和沒再多問,拍了拍楊驍?shù)母觳玻D(zhuǎn)身回到了車?yán)铩?/p>
車內(nèi),一名便衣笑著看向了謝忠和:“謝隊,鄭偉民可是在省廳掛了號的A級通緝犯,在逃這么多年,如今落到了你手里,這下你可露臉了!”
“沒什么露臉的,警察抓賊,職責(zé)所在?!?/p>
謝忠和臉上并沒有任何欣喜,語速很快的命令道:“開車,直接回沈城!另外通知重案大隊,讓他們抽一個中隊的人出來,立刻對楊驍父母、哥哥的住處進行全方位布控和保護?!?/p>
“……”
二十分鐘后,便衣接到一通電話,聊了幾句后對謝忠和說道:“謝隊,重案大隊的人回電話,說楊驍父母和哥哥的住處,全都沒人!而且他們從側(cè)面打聽了一下,楊睿下午急匆匆的請了事假,已經(jīng)離開單位了!”
“走了?”
謝忠和先是一愣,隨后將視線投出窗外,看著在黑夜中起伏的山巒,目光變得極度復(fù)雜起來。
……
與此同時,楊驍也步行下山,坐進面包車內(nèi),向相反的方向駛?cè)ァ?/p>
隨著車輛顛簸,壞了許久的收音機,忽然發(fā)出了聲音:“今天是2006年的8月14號,星期一!歡迎大家在北京時間的5:19分,繼續(xù)將您的頻率留守在FM104.3綜合廣播調(diào)頻《流行經(jīng)典》欄目!往事不回頭,往后不將就,看輕得失,活在當(dāng)下!接下來,讓我們一起欣賞由歌神張學(xué)友演唱的經(jīng)典曲目——回頭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