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因聞言神色未變,他微微側(cè)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衣袂在廣場微風(fēng)中輕揚,自有一派超塵氣度。
陳震卻未即刻出劍。他握劍的手指節(jié)泛白,銳利目光掃過廣場上翹首以盼的眾人,又掠過身后金碧輝煌的殿宇,眉頭驟然緊鎖。
無漏境高手交手,真氣激蕩之下便是精鋼也要化為齏粉,這廣場上不僅數(shù)十位觀戰(zhàn)者,真要在此動手,必然殃及無辜。
“跟我來!”
話音未落,他足尖輕點,青衫已如離弦之箭沖天而起。
周身真氣凝聚成淡青色氣浪,托著身形掠過寺頂?shù)牧鹆撸D(zhuǎn)瞬便消失在層巒疊嶂之間。
了因目光微凝,僧鞋在青石上輕輕一踏,身形便如柳絮般飄然而起,不驚起半分塵埃,循著那道青影追去。
廣場上的觀戰(zhàn)者先是一愣,隨即立刻騷動起來。
“快……快跟上,這等大戰(zhàn)實在難遇!”
“看來怕是要動真格的了!”
空應(yīng)和尚率先騰空而起,身后數(shù)名僧眾如驚鴻般相繼掠起。
觀戰(zhàn)人群中,幾位氣息沉凝的老者對視一眼,也各自展動身形。
其中一位身著紫袍的老者腳尖在地面一旋,雖不及前二人迅捷,卻也化作一道流光沒入山間。
“無漏境對決難得一見,這可萬萬不能錯過?!彼驼Z聲尚在風(fēng)中飄散,身影已杳。
那些修為尚淺的江湖客只能眼睜睜望著天邊漸遠的黑影跺腳嘆息。虬須壯漢一拳捶在樹干上:“該死!這速度叫人如何追趕!”
旁側(cè)白面書生輕搖折扇:“王兄何必執(zhí)著?即便追上,無漏境交手的余波也足以震碎五臟六腑。倒不如尋個高處遠觀,既安全又能瞧個大概?!?/p>
壯漢悻悻揮手,卻仍招呼同伴:“走!就算看不清,聽聽聲響也是好的!”
一群人呼啦啦地朝著山外涌去,倒也成了一道熱鬧的風(fēng)景。
百余里外,一處幽谷之中,亂石嶙峋,古木參天。
谷中常年云霧繚繞,人跡罕至,正是交手的絕佳之地。
陳震的身影如蒼鷹搏兔般俯沖而下,足尖輕點間已穩(wěn)穩(wěn)立在丈許高的黑色巨巖之巔。
谷風(fēng)呼嘯,將他青衫下擺掀起,獵獵作響如旌旗招展。
他回身睥睨緊隨而至的了因,手中長劍斜指地面,劍刃寒芒在流云薄霧間明滅不定,似蟄伏的毒蛇吐信。
了因飄然落地,僧鞋觸及枯葉竟未驚起半分塵埃。
他雙掌微垂,目光沉靜地凝視著那柄三尺七寸的長劍——劍格云紋流轉(zhuǎn),刃口隱現(xiàn)青芒,確是一柄飲過血的利器。
“此地清凈,正好決個勝負!”
陳震深吸間周身真氣奔涌,淡青氣勁在劍刃凝結(jié)成寸許劍罡,四周薄霧竟被凌厲劍氣逼得翻涌退散。
“施主請?!绷艘蚝鲜h首,周身玉光流轉(zhuǎn)更盛,恍若琉璃鑄就的金身。
陳震眼中厲芒暴漲,想起方才“讓三招“之語,胸中怒火如熔巖沸騰。
“既然你方才說要讓我三招,我便先出三招!但休要以為我陳震會占這便宜!”
話音未落,劍已驚鴻。
三道青電撕裂長空呈品字襲來,劍氣嘶鳴如九天鳳唳,旁側(cè)丈許高的青巖竟被余波削出三道平滑如鏡的切口,石屑未落,劍罡已至。
了因眼神微凝,僧袖翻飛間不退反進,十指綻若千葉寶蓮。
多羅葉指勁破空點出,每道指風(fēng)都凝若實質(zhì),與劍氣相撞時爆出萬千星火。
“轟——”
氣浪排空,十丈內(nèi)的合抱古木應(yīng)聲斷折,斷口處木屑紛飛如暴雨傾盆。
“好!”谷口方向傳來一聲喝彩,空應(yīng)與幾位修為高深的觀戰(zhàn)者已然趕到,正站在谷口的山坡上遠眺。
方才那一幕雖隔著較遠的距離,卻依舊能看清了因指法的精妙,一位白發(fā)老者撫著胡須贊嘆道:“這多羅葉指雖為佛門七十二絕技,但卻少有人修煉,了因佛子卻能將此指法練到如此舉重若輕的地步,佛子之名果然名不虛傳?!?/p>
陳震面色微變:“好指法!不過三招已過,接下來我可要動真格的了!”
話音未落,漫天劍氣沖霄而起,青芒裂空竟引動風(fēng)雷之聲,山谷間龍吟虎嘯不絕。
觀戰(zhàn)眾人只覺衣袂翻飛,修為稍弱者更是連連后退。
“請?!绷艘蛭⑽㈩h首,右手微微抬起,指尖的玉色從柔和轉(zhuǎn)為凝練,隱隱有寶相莊嚴(yán)之意。
“一字電劍·流星趕月!”
陳震身形化作青色驚雷,腳下巨巖轟然爆裂。
長劍破空如驚雷貫日,劍風(fēng)過處云開霧散,地面被犁出三丈溝壑,漫天碎石斷木隨劍罡狂卷,殺意凝如實質(zhì),壓得谷中草木盡折。
了因眸中精光暴漲,十指屈伸間金光大盛,不再是多羅葉指的柔和,而是多了幾分剛猛之意。
“摩訶指!”
指勁與劍尖相撞,每一次碰撞都迸發(fā)出耀目光華。
金石交擊之聲不絕于耳,時而如洪鐘大呂,時而似珠落玉盤,指風(fēng)劍氣縱橫交錯,在谷中刻下無數(shù)深淺不一的痕跡。
“好!好一個摩訶指!”觀戰(zhàn)老者撫掌驚嘆,“竟能以指力硬撼劍罡!”
“鐺——”
又是一次碰撞之后,陳震突然停止出手,他望向了因,眼神中帶著一絲怒意。
“和尚,你以掌法聞名江湖,今日卻只用指法與我周旋,莫非是瞧不起陳某?”
了因淡然道:“施主多慮了。武學(xué)之道,不在形式,而在其意。”
陳震劍尖震顫,青芒吞吐不定.
“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難怪世人都說,你們這些佛門中人最是虛偽?!?/p>
了因聞言忍不住眉頭一皺:“施主似乎對佛門頗有成見?!?/p>
“成見?”陳震冷笑一聲,劍鋒劃破霧氣:“和尚,收起你惺惺作態(tài)的那一套!”
“陳某行走江湖二十余載,西漠大雷音寺的和尚雖然霸道,可尚算坦蕩,但論虛偽——”
他劍尖遙指,聲若寒冰:“你可為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