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棲寺,禪房中。
檀香裊裊,如絲如縷。
空庭首座端坐禪房之中,雙目微閉,唇齒輕啟,正在領(lǐng)誦《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
他的聲音不高,卻穿過房門,清晰地傳入每個僧人的耳中:“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禪房外,數(shù)百名云棲寺僧人盤膝而坐,誦經(jīng)聲如潮水般起伏。
而在禪房床榻之上,了因正側(cè)臥其上。
只見他一手執(zhí)著一卷《楞嚴(yán)經(jīng)》,另一只手隨意地杵在腦后,姿態(tài)慵懶而舒適。
若不是那身僧衣,任誰看了都會以為這是哪家的富貴公子在享受閑暇時光。
床榻前擺放著一張紫檀小幾,幾上置著一盤水果。
這些水果看似平常,實則皆是供奉于佛前,歷經(jīng)佛法熏陶的佛果。
這般陣仗——高僧領(lǐng)經(jīng),數(shù)百僧眾誦經(jīng),再加上價值連城的佛香佛果,若是讓江湖中人見了,必定會驚得目瞪口呆。
這等待遇,怕是只有那些大宗門的親傳弟子也少有人能享受過。
了因漫不經(jīng)心地翻過一頁佛經(jīng),目光在經(jīng)文上停留片刻,又轉(zhuǎn)向那盤佛果,隨手拈起一顆菩提子放入口中。
就在這時,禪房的木門被輕輕叩響。
門被推開,一名年紀(jì)不過十二三歲的小沙彌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紫檀木托盤走了進來。
托盤上放著一個白玉碗,碗中盛著晶瑩剔透的米飯,粒粒飽滿,散發(fā)著淡淡的檀香氣味——這正是用佛米煮成的齋飯。
小沙彌步履輕盈地走到了因床榻前,恭敬地將托盤放在矮幾上,隨后雙手合十行禮,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整個過程沒有一絲多余的聲音,仿佛生怕打擾了這莊嚴(yán)的氛圍。
了因的目光從佛經(jīng)上移開,落在那碗佛米上。
這三個月來,他每日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度過——清晨在眾僧的早課聲中醒來,日間有空庭首座親自帶領(lǐng)誦經(jīng),餐食皆是佛米、佛果這般珍稀之物,就連燃著的檀香也都是寺中珍藏的極品。
但這寺,卻并非是云棲寺,而是南荒大無相寺。
了因拈起一顆晶瑩的佛米送入口中,抬眼望向仍在閉目誦經(jīng)的空庭首座,輕聲道:“首座,該用齋飯了?!?/p>
空庭恍若未聞,誦經(jīng)聲依舊平穩(wěn)如鐘,了因?qū)Υ嗽缫蚜?xí)以為常。
這三個月中,他每次用齋前都會這樣提醒空庭首座,而對方從未回應(yīng)過。
他聳聳肩,伸手端起那碗白玉碗中的佛米。
米粒晶瑩剔透,在透過窗欞的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檀香的香氣與米香交織在一起,令人心神寧靜。。
他執(zhí)起銀箸,夾起一小撮米飯送入口中。佛米入口即化,一股溫潤的暖流順著喉嚨滑下。
他能感覺到,隨著每一口佛米下肚,體內(nèi)那股躁動不安的氣息正在被緩緩壓制。
然而再美味的食物,若日日如此,也難免令人感到乏味。
碗中的佛米漸漸見底,了因放下銀箸,輕嘆一聲。
這三個月來,他雖享受著外人難以想象的待遇,可整日被困在這禪房之中,連院門都不得出,實在是悶得發(fā)慌。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誦經(jīng)聲漸漸停歇,僧眾離去的腳步聲稀稀拉拉地響起??胀ナ鬃K于緩緩睜開雙眼,那雙歷經(jīng)滄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佛光,隨即恢復(fù)平靜。
了因?qū)子裢胼p輕放回紫檀托盤,抬頭迎上空庭首座的目光:“首座,我已經(jīng)在這禪房中靜修三月,不知何時才能出門走走?”
空庭轉(zhuǎn)首端詳了他片刻,目光如炬,仿佛要將他從里到外看個透徹。許久,他才微微頷首:“這三月來,你日日食佛米、佛果,佛香日夜不斷,總算將心魔壓下幾分?!?/p>
了因心中一喜,眼中閃過期待的光芒:“那我可以出門了?”
“還不行?!笨胀ゾ従彄u頭,語氣不容置疑,“你體內(nèi)的心魔雖被暫時壓制,但根基未除。為防止你再度走火入魔,保險起見,還需靜養(yǎng)一月?!?/p>
了因臉上的喜色頓時僵住,他張了張嘴想要爭辯,卻見空庭抬手制止。
“一月后,你與本座直接啟程回南荒。”空庭首座繼續(xù)說道,聲音平和卻不容置疑:“屆時有證道院高僧為你講經(jīng),想必很快便能為你蕩除心魔,徹底解決這個隱患?!?/p>
了因聞言,不禁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首座,一個月前我就說過,心魔已經(jīng)被壓制住了。您也親眼看到我每日按時用齋,靜心誦經(jīng),體內(nèi)氣息早已平穩(wěn)如初?!?/p>
空庭首座淡淡掃了他一眼,目光如古井無波:“心魔來勢洶涌,變幻莫測。當(dāng)日你出寺之時,不也是表現(xiàn)得與常人無異?可歸寺之時,癥狀比當(dāng)初還要厲害。若非本座及時趕到,后果不堪設(shè)想!”
了因又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委屈:“首座,我不是都跟你說了嗎?那日是我心情激蕩,加之功法有所領(lǐng)悟突破,才會一時失控。這三個月來我日日食佛米佛果,心魔早已被壓制?!?/p>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試探著說道:“要不……我給首座講講《金剛經(jīng)》中四相之理?此番靜修,我對'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可是又有了新的領(lǐng)悟?!?/p>
空庭冷笑一聲,目光如電射向了因:“若論佛經(jīng),本座自是辯不過你這等天賦異稟之人。但你要真想出門,先打過本座再說?!?/p>
了因頓時啞然,臉上露出幾分尷尬。
他深知空庭首座絕非尋常歸真境高手。
能夠霸占一院首座之位,尤其是戒律院這等重地,其修為之深厚,怕是少有人能及。
“首座說笑了?!绷艘蛴樣樀溃骸澳先思倚逓楦呱睿以醺遗c您動手?”
空庭冷冷地盯著他,語氣不容置疑:“那就老實待著。一個月后我們啟程回寺,待你心魔隱患盡除,你想去哪,本座絕不攔著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