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是需要簽字的,季行之心里瞬間咯噔一聲。
他趕緊上前看了看那張紙,心臟都差點(diǎn)停跳了。
怎么會是離婚報告?!
“時微,你能不能再考慮……”
不等季行之說完,熱心的李大姐連忙從自已包里翻出一支筆,催促著女兒給他們送過來。
“別考慮了,我這兒有筆,要簽趕緊簽了吧!”
季行之心慌至極,皺著眉,想伸手把那支筆攔下來,卻被林初禾搶了先。
林初禾面色冷淡的看了季行之一眼。
沈時微更是同樣的眼神,冷冷的開口:“季行之,別讓我看不起你?!?/p>
季行之愣怔的片刻,沈時微已然擰開了筆帽,手起手落,毫不猶豫的在離婚報告下簽上了自已的名字。
季行之心里猛的一空,整個人仿佛跌進(jìn)了無邊深淵,不停的下墜,下墜……
手心和后背布滿冷汗,頭頂更像被冷水浸泡過一般,一股一股的往外冒著冷汗。
他此刻才意識到,自已居然這么怕和沈時微分開。
但已經(jīng)晚了。
沈時微很快收筆,抬頭,朝他露出一個極其平淡的笑容。
“季行之,該你了。”
季行之猶豫了兩秒。
借著這兩秒,他拼了命的反復(fù)觀察沈時微的表情,試圖從她的笑容里看出一分一毫的不舍。
這樣,他好歹能給自已一個拒絕的理由。
可是沒有。
沈時微的笑容里不光沒有不舍,反倒帶著幾分對解脫的期待。
她真的……這么想離開他嗎?
季行之心里清楚的很,就算他這次拒絕了,以后還會有無數(shù)次。
沈時微明顯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不會再有回轉(zhuǎn)的余地了。
他用力咬了咬嘴唇,用嘴唇的疼痛轉(zhuǎn)移心口的痛。
他好像從未滿足過她的期待,這是最后一次機(jī)會了,他真的要讓她連這一次都失望嗎?
季行之掙扎著向前邁出一步,又一步。
在沈時微的笑容中,他一步步走近。
他腦海中反復(fù)回放的卻是他們新婚時,沈時微的模樣。
那時的她,滿眼期待與欣喜。
此刻的她,亦是滿眼期待,但期待的卻不是與他的未來,而是沒有他的未來。
像有千萬根針,接連不斷的刺向他的心,早已血流成河。
李大姐絲毫不知他內(nèi)心的掙扎,反倒是看他真的走過去了,有些意外于他的痛快。
“我還以為他跟他爸媽一樣要死纏爛打呢,沒想到他還算個男人。”
總算覺得順眼了點(diǎn)。
一旁李大姐的丈夫和兒子女兒也跟著點(diǎn)頭,他們也是這么想的。
季行之接過鋼筆的那一刻,李大姐一家已經(jīng)開始提前為沈時微歡呼慶祝了。
就連路過的醫(yī)護(hù)人員和病人、家屬都忍不住駐足,鼓掌。
在一片歡樂的慶祝聲中,季行之艱難的拔開筆帽,簽下自已的名字。
每一筆每一畫,都心如刀割。
最后一筆結(jié)束,他卻半晌沒有抬起筆。
像是只要他不把這份離婚報告交到沈時微手上,他們就還能再多做一分鐘的夫妻。
然而下一秒,林初禾就將離婚報告直接從他手底下抽了出來,遞給了沈時微。
“時微,這下可以放心了?!?/p>
沈時微仔仔細(xì)細(xì)的檢查了一遍季行之的簽名,而后如釋重負(fù)的長長吐出一口氣,感慨萬分的將那張薄薄的紙壓進(jìn)懷里。
眼眶瞬間就紅了。
季行之紅著眼轉(zhuǎn)頭一看,以為沈時微是和自已一樣的情緒。
果然,做了這么多年夫妻,多少還是有些感情……
下一秒,他就聽見沈時微萬般感慨的開口。
“太好了,終于盼到這一天了……”
她甚至是笑著說出這句話的。
季行之從未見過她露出這樣輕松愉快的笑容。
就像擺脫了沉重的包袱,終于回歸自由。
季行之眼睫狠狠一顫,一顆心仿佛被人硬生生撕裂。
他哽咽著,顫抖著聲音:“時微……”
沈時微卻像是根本沒聽見,笑著拉住了林初禾的手。
“初禾,等我出院,咱們做一桌菜,好好慶祝一下好不好?”
林初禾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
“這還用你說?我早就安排好了!”
沈時微笑得更開心了。
李大姐、李大姐的家屬、路過的護(hù)士醫(yī)生和病患家屬,但凡相熟一些的,都紛紛走進(jìn)來向沈時微道賀。
沈時微精神前所未有的好,一個個的回應(yīng),笑容不停,紅光滿面。
看上去不像是離婚的,倒像是辦喜事。
人群簇?fù)碓诓〈策?,很快就將季行之?dāng)D了出去。
季行之隔著攢動的人群,悲傷的最后看了沈時微一眼,仿佛被人驟然抽去靈魂的軀殼一般,轉(zhuǎn)頭渾渾噩噩的往外走。
一邊走,他腦海如放電影一般一遍一遍的回顧這些年來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他好像被困在這些回憶里,走不出去了。
他也是這才明白,原來自已守著沈時微住院的這幾天,竟然是他以丈夫身份和她相處的最后時光了。
之后,兩個孩子可能還會繼續(xù)在軍區(qū)幼兒園上學(xué),但沈時微卻不會再住在家屬院了。
他也不會再有機(jī)會每天都看見她了。
季行之覺得心里空蕩蕩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明明之前他也并不是天天回家,天天見她,可為什么現(xiàn)在他一想起來以后可能沒辦法再見到他,就如此難過失落呢?
他混亂的東想西想,轉(zhuǎn)念又忍不住擔(dān)心沈時微。
她為了孩子上學(xué),應(yīng)該會留在京城吧……
可她那么嬌弱,又剛剛生了這么大一場病,從前從未去工作過,孤零零一個人,在沒有娘家的幫助下,要怎么在京城立足啊……
季行之一番患得患失,東怕西怕,好幾次想要回去問沈時微。
到最后他才恍然,原來這些都是他給自已再回去見沈時微一面的借口。
季行之痛苦的閉了閉眼。
與此同時,公安局。
季自強(qiáng)和朱宜欣剛到公安局的時候還不服氣的鬧騰,漸漸的發(fā)現(xiàn)鬧騰并沒有用,只有認(rèn)真回過檢討才有用。
她們也就只能認(rèn)慫,裝的一臉誠懇寫了份檢討,并當(dāng)著公安同志的面念了一遍。
見對方面露質(zhì)疑,夫妻兩個一咬牙,裝孫子裝到底,舉起三根手指天發(fā)誓。
“我們保證,絕對不會再惹事了,誰惹事就……就被天雷劈死,出門被車撞死,到河邊就滑進(jìn)去淹死……”
夫妻倆不知說了多少種死法,如果不是公安同志攔著,旁邊剛抓來的幾個嫌犯就要笑暈了。
公安同志無奈地看了他們一眼。
雖然看得出來這夫妻倆只是迫于形勢,但他們畢竟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犯罪,沒辦法定罪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