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達康冷眼旁觀、秦劍鋒等人醞釀著更大風暴的同時，在省政府大樓那間象征著權力的辦公室里，寧方遠也接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電話。來電的，正是他的老領導裴一泓。

與秦劍鋒的氣急敗壞不同，裴一泓的聲音依舊平和沉穩(wěn)，仿佛只是在談論一件尋常公事，但話語間的分量卻讓寧方遠瞬間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方遠啊，漢東那邊，風雨不小吧？”裴一泓開門見山。

“老領導明鑒，確實是風高浪急?！睂幏竭h恭敬回應，將常委會上的表決、調查組強行調取賬目以及可能引發(fā)的連鎖反應，言簡意賅地匯報了一遍。

裴一泓靜靜聽完，輕輕“嗯”了一聲，表示知曉，隨即話鋒一轉：“瑞金同志這次，壓力很大。姜老雖然還能頂住，但秦、李幾家聯(lián)手，能量不容小覷。上面現(xiàn)在態(tài)度微妙，既想借機敲打一下這些越來越不像話的家族，又擔心局面失控，影響穩(wěn)定?！?/p>

他略作停頓，給了寧方遠消化的時間，然后繼續(xù)說道：“這個時候，瑞金同志需要支持，漢東的局面也需要有人能幫著穩(wěn)住。你作為常務副省長，不能只看著?！?/p>

寧方遠心中了然，老領導這是要他在關鍵時刻明確站位，并且發(fā)揮作用了。他立刻表態(tài)：“老領導，我明白。需要我做什么，您盡管指示?！?/p>

“不是指示，是建議。”裴一泓的語氣帶著一種循循善誘的智慧，“你現(xiàn)在主動去找一趟瑞金同志，表明你的態(tài)度。告訴他，省政府這邊，會全力支持省委的調查決策，維護漢東穩(wěn)定的大局。更重要的是，你可以提出，由你出面，去協(xié)調處理除了那幾家硬骨頭之外的其他關聯(lián)企業(yè)和后續(xù)可能產(chǎn)生的經(jīng)濟、社會影響問題?！?/p>

寧方遠眼睛一亮！老領導這一招，可謂是一箭雙雕！

一方面，這是在沙瑞金最需要支持的時候雪中送炭，能極大緩解沙瑞金面臨的政治壓力，讓他能更專注于對付秦、李等核心目標。由他這個常務副省長出面穩(wěn)定經(jīng)濟面和協(xié)調其他企業(yè)，名正言順，也能有效防止事態(tài)擴大化，避免給對手留下攻擊沙瑞金“搞亂漢東”的口實。

另一方面，這等于將一部分處理“光明峰”后續(xù)事宜的權柄，自然而然地攬到了他寧方遠的手中。一旦調查取得突破，沙瑞金固然是首功，但他寧方遠這個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穩(wěn)定后方、并實際處理了大量棘手問題的常務副省長，功勞簿上也必然有濃墨重彩的一筆！這是在為將來可能的“接盤”積累資本和威望！

“老領導，我明白了！我這就去找沙書記！”寧方遠心領神會，語氣中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

“嗯，把握好分寸。記住，穩(wěn)定和發(fā)展，才是根本?！迸嵋汇詈蠖诹艘痪?，便掛斷了電話。

放下電話，寧方遠在辦公室里踱了幾步，迅速理清了思路。他整理了一下衣著，沒有帶秘書，獨自一人步行前往不遠處的省委大樓。

沙瑞金對于寧方遠的突然到訪，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常委會上那關鍵的一票，已經(jīng)表明了寧方遠的態(tài)度。但當他聽到寧方遠主動提出，要幫他分擔壓力，負責協(xié)調穩(wěn)定其他企業(yè)和處理后續(xù)影響時，沙瑞金疲憊而緊繃的臉上，還是露出了些許動容。

他太需要支持了！來自京城層面的壓力如同烏云壓頂，漢東內(nèi)部李達康等人明里暗里的掣肘也讓他心力交瘁。調查組雖然成立了，但后續(xù)的調查過程注定不會順利，來自各方面的干擾和破壞只會更多。這個時候，寧方遠這個手握實權的常務副省長愿意站出來，主動攬下最繁瑣、也最容易出問題的維穩(wěn)和協(xié)調工作，無疑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方遠省長，你這可是雪中送炭?。　鄙橙鸾鹫酒鹕?，難得地主動伸出手，與寧方遠用力握了握，語氣真摯，“有你和省政府的支持，我心里就踏實多了！現(xiàn)在外面風大雨大，我們省委和省政府更要團結一致，才能頂住壓力，把漢東的事情辦好！”

寧方遠臉上帶著謙和而堅定的笑容：“瑞金書記言重了，這都是我分內(nèi)之事。維護漢東穩(wěn)定，支持省委決策，我義不容辭。您放心，政府這邊的工作，我一定會安排好，確保調查期間，漢東的經(jīng)濟社會大局平穩(wěn)有序，絕不給省委添亂，也絕不給那些別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機！”

兩人都是政治經(jīng)驗極其豐富的官員，有些話無需挑明。寧方遠主動承擔了“臟活累活”，分擔了巨大壓力，那么，一旦此事成功，沙瑞金必須承認并分享這份政治成果。這是一種心照不宣的交易。

沙瑞金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如今已是破釜沉舟，首要目標是扳倒對手，打破困局。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他并不介意與寧方遠分享勝利果實。更何況，寧方遠背后站著裴一泓，甚至可能還有魔都的吳書記，這股力量在關鍵時刻的支持，對他至關重要。

“好！方遠省長，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沙瑞金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說道，“調查組那邊，我會親自盯著，無論如何，也要把光明峰項目的問題查個水落石出！至于其他的事情，就拜托你了！等這件事了，漢東的發(fā)展，還需要我們共同努力，到時候，功勞是大家的，責任，我來擔！”

這番話，既是承諾，也是表態(tài)。沙瑞金明確表示不會獨占功勞，并且展現(xiàn)了一把手的擔當。

寧方遠得到了想要的答復，心中大定，知道這筆政治投資已經(jīng)得到了沙瑞金的認可。他又與沙瑞金簡單商議了一些具體的工作銜接細節(jié)，便識趣地告辭離開。

看著寧方遠離去的背影，沙瑞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盡管前路依然艱險，但寧方遠的表態(tài)，無疑讓他肩上的壓力減輕了不少，也讓他看到了更多破局的希望。

“李達康想隔岸觀火，寧方遠卻想火中取栗……呵呵，這漢東的棋局，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鄙橙鸾疣哉Z，眼神中重新燃起了斗志。有了寧方遠在側翼支援，他終于可以更加專注地，指揮這場正面攻堅戰(zhàn)了。而他和寧方遠之間這場心照不宣的交易，也將在很大程度上，決定未來漢東權力的新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