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午門。
殺頭之地。
一群宋氏牙行的人被押送到了此地。
這些人之中,有宋天生的牙行弟子,有牙行的伙計,掌柜,也有牙行人的家屬。
烏泱泱地被押運到了城北區(qū)午門。
四周城衛(wèi)軍戒備,阻擋人群接觸囚犯。
懸鏡司的人在法場圍繞一圈,手握刀柄,威風凜凜,凝望四周。
肅殺之氣,讓觀看法場行刑的百姓,都不敢大聲喧嘩。
但從他們怒視宋氏牙行的人目光中可以看出,懸鏡司將戰(zhàn)爭這口鍋都丟給了宋天生。
也丟給了宋世清。
蘇文定靜靜地看著刑場。
他發(fā)現(xiàn)懸鏡司有很多真元后期的強者,都在暗中監(jiān)視這一切。
而且,有許多神秘的人物,他們身上的氣息,反而像夜梟幽若。
夜梟?
他們是夜梟的人?
蘇文定心里明悟。
這是皇室真正的鷹犬。
他們只聽皇室的命令。
絕對忠誠于皇室。
他們的到來,讓蘇文定明白,這絕對是皇室想要將他釣上鉤,放出來的誘餌之一。
真正的誘餌,自然是在地牢的宋世清了。
蘇文定目光落在牙行中,跟隨著眾人行走在刑場的小孩子。
他們懵懂的眼神,膽怯地看向四周。
死死抓住自己親人的手。
但是他們的親人已經(jīng)明白,他們所有人都會死。
以往在宋家討一口飯吃,東家給他們富貴。
現(xiàn)在東家出事了。
牙行的人,自然明白,他們的性命被牽連進來。
滿門抄斬。
這就是代價。
懸鏡司一位千戶,宣讀他們的罪狀。
全城的劊子手,已經(jīng)開始取出刀。
甚至還有從軍伍之中抽調(diào)過來的老兵,他們身上的煞氣,比劊子手還要強烈。
所有人都跪在地。
就算是兩三歲的小孩子也不例外。
古代犯罪不可怕,可怕的是皇帝的一句話,無數(shù)人頭落地。
“我就見不得悲劇發(fā)生?!?/p>
這些人之中,還有蘇文定認識的。
他在牙行之中,還打過招呼,算是熟面。
宣讀的是宋家的罪惡。
想要的卻是他蘇文定的頸上人頭。
不對,是他的靈魂。
被皇室抓住,蘇文定的下場一定會很慘。
就算他主動交出公羊至寶,皇室為了知曉他是如何獲得這些寶物,以及如何快速變強的,也會利用某一些秘術(shù),對他搜魂,將他所有記憶都讀取。
搜魂術(shù)有沒有?
是有的。
鏡神通在某種角度上,就能達成這種效果。
敏郡主掌握的神通,大乾皇室必定掌握。
大乾皇室掌握的神通,敏郡主未必知曉。
今天說的是宋家的罪孽。
說的是宋天生的罪孽。
但,導致這場悲劇的卻是蘇文定被夜梟幽若的一招計謀。
利用大乾皇室對公羊至寶的猜疑與渴望,想要將他葬身于地獄。
公羊至寶,大離皇道神兵才是真正的禍害根源。
掠奪慕府財富,在有心人眼里,更加印證了公羊至寶在蘇文定的手里。
大乾皇室這般勢力,根本不會跟你說什么證據(jù)。
懷疑的種子被種下的那一刻,他們會直接想辦法,透過你的靈魂,獲知所有的記憶。
這是一個陷阱。
就算蘇文定不出現(xiàn)。
斬殺宋家牙行的人,也可以讓銀川古城的百姓們,知曉這大半年來所發(fā)生的一切都是宋家的錯。
朝廷沒有錯,官府沒有錯。
替罪羊死了。
民心回復。
銀川古城還是銀川古城。
只是沒有了宋家的古城罷了。
但卻還是蕭家的古城。
蘇文定在思考問題。
如何安置這群人。
救得了他們一時,卻救不了他們一輩子。
能有一次抓起來殺頭,那就有第二次。
但這群人確實是因為自己,而被清算。
這讓蘇文定很不爽。
更何況,宋世清還有可能被關(guān)押在地牢里。
“顧前顧后那么多干嘛?”
“將圍攻我的人殺了就是?!?/p>
蘇文定笑了笑。
他腦海浮現(xiàn)草原上,無數(shù)尸骸遍野的畫面。
這世界的本質(zhì)決定了,它永遠不可能變成真正的和平之地。
存在文明歷史數(shù)以萬年計算。
歷史的長度,是華夏的十倍,甚至數(shù)十倍。
如果歷史能為鏡子,他們早已經(jīng)學會了教訓。
可掌握力量,私欲會讓掌權(quán)者,變得更加瘋狂。
百姓一代又一代,依然是維持他們高質(zhì)量富貴生活,甚至修煉基礎(chǔ)的墊腳石。
不過是材料罷了。
誰會在乎?
擠開人群,走到警戒線前。
城衛(wèi)兵的長矛離他的脖子,只有短短的數(shù)公分差距。
身后的人輕輕碰撞,蘇文定就有可能被長矛刺穿。
城衛(wèi)軍的士兵雙眸冷漠。
他們參與過戰(zhàn)爭。
能活下來的人,手上沒有數(shù)十條人命,根本不可能。
大量剝奪他人生命的過程,已經(jīng)讓他們對生命失去了敬畏。
就一條人命而已。
突然,這位士兵的長矛動了,往前推近距離。
身后的老百姓嚇得往后退。
胡渣國字臉的中年人,臉上帶著殘忍的笑容。
長矛兵鋒已經(jīng)觸及蘇文定的皮膚。
他已經(jīng)意料到了眼前這位年輕人,即將嚇得花容失色。
他喜歡眼前這種白白嫩嫩的書生,在兵鋒之下,那充滿著死亡恐懼的氣息。
他沒有繼續(xù)刺下去。
是因為不想破壞刑場這關(guān)鍵時刻。
若是在戰(zhàn)場上......
眼前這位短發(fā)年輕人已經(jīng)死了。
他如此想著。
“你很喜歡剝奪他人的生命?”
蘇文定臉上帶著一絲輕笑。
“嚇?”
這位城衛(wèi)兵嚇了一跳。
長矛不自然地頂上去。
卻仿佛碰撞到了鋼鐵。
士兵面色狂變。
懸鏡司千戶舉起的斬立決牌子,即將丟在地。
卻被眼前這一幕吸引。
當他看到蘇文定的面孔,面色狂變。
出現(xiàn)了?。?!
他出現(xiàn)了?。。?!
鎮(zhèn)守使沒有說錯,懸鏡司天字第一號通緝犯出現(xiàn)了。
沒有錯。
盡管是短發(fā)。
但懸鏡司內(nèi)部的那幅人畫像,與眼前這位年輕人,有九分神似。
只是,人畫像上的蘇文定是長發(fā),眼前的蘇文定是短發(fā)。
羅千戶立即反應過來,懸鏡司內(nèi)部的消息,這位蘇文定曾經(jīng)在燕川郡城冒充懸鏡司千戶,而且還是以佛門高僧的身份出現(xiàn)。
那時候的蘇武,就是短發(fā)的。
短發(fā)才是對的!?。?!
堵在喉嚨的聲音,因為緊張,竟然久久沒有發(fā)出。
他顫抖著手,指著蘇文定:“逆賊蘇文定,逆賊蘇文定,就是他?!?/p>
這一喊。
百姓尚未知曉什么事情。
因為他們根本不認識蘇文定是誰。
但是,對于夜梟,對于懸鏡司的人,甚至隱藏在四周的各大勢力高手,眼睛卻異常明亮。
來了。
司天監(jiān)的監(jiān)正算的真準。
蘇文定真的為宋家的人出手了。
“蘇文定?”
“那不是萬山劍池的散布者?蠻神秘境的散布者?”
“真的是他?!?/p>
“他怎么來了?”
“難道他不知道,朝廷很多人都想要他死?”
“宗門,世家同樣想要他死。”
“散布消息已經(jīng)過去大半年了,蘇文定終于出現(xiàn)了?!?/p>
“難道他已經(jīng)修煉成萬山劍池,成為另一位慕青山?”
“如此自信?”
“他不知道城中有巨頭潛伏嗎?”
銀川古城本身就聚集大量的江湖人士。
整個北境最活躍的郡城。
也是面向北蠻,西域等國的前沿城池。
所謂龍蛇混跡。
潛伏在銀川古城中的勢力太過復雜了。
而且,這里離昆侖山脈也不遠。
又因為戰(zhàn)爭的緣故,鬼市重開后,此地的江湖勢力變得更加活力。
所有修行者都看向這短發(fā)年輕人。
他們眼中盡是不相信。
躲藏如此之久的蘇文定,就算是司天監(jiān)的監(jiān)正,也被傳出,為了找蘇文定,數(shù)次反噬,差點死掉。
現(xiàn)在,眼前帶著和煦笑容的年輕人,就這樣輕易地站在他們的面前。
“對,我就是蘇文定?!碧K文定攤攤手,撥開喉嚨上的長矛,轉(zhuǎn)了轉(zhuǎn)身,算是第一次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
他能清晰感覺到。
整個銀川古城仿佛被激活。
無數(shù)股力量在覺醒。
那是聽聞到了他消息后,氣息激蕩之下,所產(chǎn)生的氣。
震蕩整座古老的城市。
讓這座古老的城市,仿佛活了過來。
數(shù)道強大的氣息出現(xiàn)。
巔峰的蘊道境。
就出現(xiàn)了八股。
蘇文定笑了。
為了對付自己,銀川古城真的是臥虎藏龍。
這也是皇室沒有任何的辦法。
他們推演出來,蘇文定最后出現(xiàn)在銀川古城。
然后就徹底消失了。
就算是司天監(jiān)的監(jiān)正也找不到任何的蹤跡。
按照司天監(jiān)監(jiān)正的話,如果蘇文定不是藏在銀川古城,他最大的可能是離開了大乾國境。
去北蠻,或者去西域諸國。
遠離了大乾。
他這位監(jiān)正借助朝廷氣運推演,功效自然會衰弱。
大乾皇室也明白,大概率是離開了大乾。
所以,他們抓住了宋世清。
就開始計劃,利用宋家的人,將蘇文定吸引出來。
這次斬頭。
不過是打草驚蛇。
真正的誘餌還是宋世清。
但打草驚蛇。
卻將這條狡猾的毒蛇,終于暴露了。
蘇文定突然有點吃驚看向太守府。
“初步法相?”
“原來如此?。?!”
他沒有見過銀川古城的太守。
只是知曉了銀川古城有幾位蘊道境。
宋天生已經(jīng)突破第四境。
踏入法相。
南宮瑾瑜同樣如此。
不曾想到,杜青鸞還沒有踏入法相境界,反而很低調(diào)的太守突破了法相境。
“原來如此,有一尊巨頭在此守衛(wèi)著?!?/p>
但蘇文定再次想到了什么。
看向青山鎮(zhèn)。
北境學宮還有一尊大儒。
這尊相當于法相境的儒家高人,絕對不可小覷。
蘇文定同樣沒有見過他。
他還沒有嘗試過儒家的手段。
不過,這都沒有關(guān)系。
蘇文定笑了笑。
祭酒大人若是真的出手。
蘇文定說不得要對他下死手,使用黑龍木雕了。
黑龍木雕全力出手換來一尊圣靈,他絕對是賺到的。
尋寶提示的物品,蘇文定很少沒有獲得。
其中之一,就是青山鎮(zhèn)北境學宮的那尊圣靈,他沒有動。
百姓在后退。
大量的修行者,漸漸地將蘇文定包圍起來。
他們警惕又畏懼地看著蘇文定。
能被懸鏡司通緝,被大乾皇室定為天字第一號通緝犯,絕對不是凡人。
他的實力又多強大?
這是未知數(shù)。
越是神秘,越是危險。
他們怯步不前。
蘇文定笑了笑。
看向身穿著黑色衣服的夜梟。
他們宛如九幽鉆出來的惡鬼。
是精銳中的精銳。
所修煉的神功、神通都是頂尖的。
一般同境的懸鏡司,都未必是夜梟的對手。
“人還沒有到齊,現(xiàn)在就開席?”
蘇文定戲謔地道了句。
“最起碼也要皇室派遣的鎮(zhèn)守使到了,你們再動手吧?”
“否則,沒有在我身上搜索到公羊至寶,皇室豈不是懷疑到你們的頭上?”
“就像我一樣,夜梟的一個情報,就能將我的一重身份,陷入萬復不劫之地?!?/p>
蘇文定很平淡地談起蘇武的事情。
算是承認燕川郡城所作所為都是他。
所有人心中一沉。
他們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唯有夜梟才知曉,他們是在找公羊至寶。
但是很多人的情報,都收到了消息,燕川郡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漕運幫派勢力被清空一輪。
影響巨大。
在江湖上,這件事傳的沸沸揚揚。
原來是為了公羊至寶?。。?!
公羊至寶真的存在嗎?
究竟是什么至寶?
才能算得上前朝的無上神兵?
渴望、貪婪在許多人的眼內(nèi)流轉(zhuǎn)。
但如此形勢,他們真的不好率先出手做出頭鳥。
大地震動。
城墻外,萬馬奔騰。
“將軍府也插手了嗎?”
以往的將軍府一直都管著關(guān)口北大營的事情。
現(xiàn)在,為了對付自己,將軍府都調(diào)動大軍了嗎?
那股沖天而來的煞氣,仿佛將銀川古城都要籠罩。
這位掌管著將軍府的將領(lǐng)不簡單。
竟然有蘊道境。
而且能將自己的道與萬軍融合。
戰(zhàn)場上,可以發(fā)揮出難以想象的威能。
一道道蘊道境破空而來。
太史家族的太史家主。
林家的林家主。
楊家的楊家主。
梁家的梁家主。
這是一些老熟人。
未曾見過,卻有所耳聞。
四大家族的蘊道境,本身就處于巔峰層次。
而且,極為強大。
當初為了妖王血珠,毅然推動戰(zhàn)爭。
可惜便宜了血魔宋天生。
不對,還有一人,那就是太守。
一地父母官。
銀川古城官職最大那一位。
“暗中注視著我!”
這位太守隨時會出手,就等著我逼入絕境,使用公羊至寶。
留著力氣,最后搶奪公羊至寶。
“將軍府來了,鎮(zhèn)守使呢?”
蘇文定抬起頭,看向法場上的羅千戶,輕聲問道。
羅千戶不敢回答。
“該不會又跑到昆侖山脈了?”
蘇文定輕笑。
“蘇文定,或者說蘇武,武大師,你是想要見本鎮(zhèn)守使嗎?”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蕭逸塵從天而降,落在蘇文定身前不遠處。
“武大師,你可是讓本鎮(zhèn)守使掛念啊?!?/p>
蕭逸塵笑著臉,眼睛冒著寒芒。
叛徒。
真的是這位叛徒。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所聽,蕭逸塵都不敢相信蘇武就是蘇文定。
他無論如何想,都想象不出,這家伙如何將練體神功修煉到極致。
難道他舍棄了萬山劍池?
天生就愛煉體?
“倒是勞煩蕭鎮(zhèn)守使,千里迢迢跑過來銀川古城邊境,就是為了等候我?”
蘇文定愕然道。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蕭逸塵舍棄燕川郡城鎮(zhèn)守使,調(diào)來了銀川古城。
“本鎮(zhèn)守使的任務,就是將公羊至寶完好無缺地帶回去?!笔捯輭m收斂笑容,盡管他內(nèi)心很不樂意,“跟我走,我可保你一命?”
“宋世清在地牢里?這消息是你傳出來的?”
“宋世清被抓著,一直都被皇室關(guān)押著。但為了抓住你,卻又轉(zhuǎn)移到了銀川古城的地牢里?!笔捯輭m沒有隱瞞,“他倒是有一位好朋友,竟然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他。監(jiān)正說的話沒有錯,你一定會來救宋世清的?!?/p>
蘇文定露出無奈的表情:“欠的人情,總要還的。還了之后,他們往后是人是鬼,不在我的考慮范圍?!?/p>
蘇文定環(huán)視一周。
四大家族的人是蘊道境巔峰。
蕭逸塵是蘊道境巔峰,甚至半只腳都開始準備踏入法相境。
夜梟一位重要人物也到場了。
這場盛宴,是為他而開的。
“人到齊了,開臺吧?!?/p>
蘇文定笑容越發(fā)燦爛。
“你們不想死,現(xiàn)在逃跑還能來得及?。?!”
蘇文定轉(zhuǎn)身,看向很多留在原地的江湖人士,警告地說道。
不少人見勢不妙。
他們快速逃離。
蘇文定看向宋家牙行的人:“將這群人放了,頂多我答應你,就算是逃跑無望,也不會自斷心脈而死。”
蕭逸塵面色一下子冷下來。
陰沉得可怕。
很顯然,對方猜測了皇室的意圖。
他招了招手,將羅千戶叫過來。
“大人,有何吩咐?”
“將這群人放了,讓他們離開,讓我們的武大師不要分心?!?/p>
蕭逸塵譏諷地說道。
武大師!??!
笑話。
“這就對了,總之,你們配合,我也配合你們?!?/p>
蘇文定看向人群中死寂的眾人,仿佛看見了光。
三分鐘后,宋家牙行的人全部離開。
蕭逸塵一直都是含笑盯著蘇文定。
他不在乎這些百姓的生命。
目的達成了。
這次蘇文定插翼難飛。
“看來我的命真的很值錢?!?/p>
蘇文定效益更濃。
抬手,隔空一彈,將眼前的士兵天靈蓋都掀起來。
“就讓我試試你的佛門不敗金身神功?。?!”
蕭逸塵大笑著,一掌穿越空間,轟向蘇文定的心臟。
這一招就想要將蘇文定的心臟都打爆。
恐怖的力量肆虐四周。
壓得一眾城衛(wèi)軍直接昏眩。
其余人等,紛紛躲避。
蘇文定嘴角含著微笑:“太慢了,太慢了?!?/p>
蕭逸塵一掌擊碎眼前的蘇文定。
鏡面玻璃散落一地。
很快就消失不見。
“神通?”
“對,神通。”
蘇文定身形出現(xiàn)在蕭逸塵的身后,抬腳一腳將他踢飛。
轟,蕭逸塵如同炮彈,撞穿城墻,身形止不住,砸出巨大的坑。
“菜就要多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