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趙北山剛進辦公室,門口就來了幾個士兵。
“報告政委!我們想進步!”
以初中文化的小班長張來軍為首,幾個年輕士兵站姿筆挺,正目光熱切地看著趙北山。
趙北山從文件里抬頭,看著門口幾個刺頭,又好氣又好笑。
“想進步?這是好事??!不過你們軍事理論考核都優(yōu)秀了?還是障礙跑的成績達標了?或者是上次演習暴露的問題都總結(jié)過了!”
一連串問題砸下來,原本站姿筆挺的幾個士兵,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張來軍還是梗著脖子道:“報告政委!我們……我們聽說蘇嫂子能用廢品做收音機,就想跟她學一學技術(shù)!”
談起她變廢為寶的本事,年輕的士兵眼底滿是敬佩和崇拜。
怎么會有人這么厲害呢?
收音機這么金貴的東西,她隨隨便便就用廢品搞出來了。
“胡鬧!”趙北山有些哭笑不得,“人家女同志在家屬院搞文化學習活動,你們幾個大小伙湊什么熱鬧?”
被拒絕了,幾個士兵一臉失落。
可他們顯然不想就這樣輕易放棄,又道:“我們不去家屬院,可以請?zhí)K嫂子過來給咱們上上課嗎?我們太想進步了!”
看著幾個執(zhí)拗的士兵,趙北山感覺頭疼不已。
可還是拒絕了他們天馬行空的想法。
“你們是軍人,把自已的本職工作做好比什么都強,平日里實在沒事做,就把軍事理論、戰(zhàn)術(shù)技能這些給我吃透吃精,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回去訓練!”
希望被毫不留情地駁回,幾個士兵頓時就像被霜打過的茄子。
可他們又不能再說什么。
最后蔫頭耷腦地敬了個禮,灰溜溜地走了。
看著幾人消失的背影,趙北山無奈地搖了搖頭。
嘴角卻帶著一絲連他自已都沒察覺的笑意。
這幫小子,求知欲倒是強。
只是笑著笑著,他無意識敲擊桌面的手卻忽然一頓。
霍遠錚……這個媳婦,確實不簡單。
能用廢品搗鼓出收音機,已經(jīng)不是小打小鬧的手巧了。
這里頭設計的知識怕是比很多人想象的都深。
讓她只是在家屬院里做掃盲工作,會不會太大材小用了?
想起那不用柴油的水壓泵,再想到那神奇的廢品收音機……
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xiàn)在趙北山的腦海里。
這樣的人才,或許應該放在更能發(fā)揮她才能的地方。
蘇曼卿不知道趙北山的想法,自打那天露了一手后,掃盲班的氛圍為之一變。
軍嫂們看她的眼神里,除了最初的親切,更多了實實在在的敬佩與信服。
課堂的紀律空前的好。
一雙雙眼睛都閃爍著強烈的求知欲,仿佛恨不能馬上就能把知識都學完,像蘇曼卿一樣手搓出一臺收音機。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卻很骨感。
第一天上課,“人”、“口”、“手”這幾個月還好。
就算她們沒抓過筆,也能歪歪扭扭地寫出來。
第二天的“天”、“地”、“田”,還勉勉強強。
可第三天開始,軍嫂們就忍不住叫苦連天了。
“這農(nóng)字咋這么難寫?我都寫了幾行了,還是寫不出個樣來?!?/p>
黃翠萍頭發(fā)已經(jīng)被她給抓散亂了,看著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字,她一臉生無可戀。
“媽,農(nóng)字不是這樣寫的?!?/p>
一旁的鐵柱看不過眼了,奪過黃翠萍的筆,在她旁邊一筆一畫寫下一個“農(nóng)”字。
寫完了,還一臉鄙夷地看著黃翠萍!
黃翠萍沒忍住,給了他一個腦瓜崩,“嘿!你個臭小子,翅膀硬了?敢看不起老娘了是不?等著,我要給你看看,你媽還是你媽!不是你能輕視的!”
不愿被自家兒子嘲笑,黃翠萍咬了咬牙,抓起筆又認真地寫了起來。
可一下筆,依舊是歪歪扭扭像雞抓的一樣。
一節(jié)課下來,黃翠萍整個人都有些懷疑人生。
果然學習還是講究天賦的!
她就根本不是這塊料。
幾天下來,差距就顯現(xiàn)出來了。
有人記性好,悟性高,比如王興梅,她本來就有基礎,不僅輕輕松松掌握課堂知識,還有時間反過來輔導其他軍嫂。
而更多的人,卻陷入了困境。
那橫平豎直,筆畫繁瑣的字,讓從沒學過一天習的軍嫂們吃盡了苦頭,
不是歪歪扭扭,就是缺胳膊少腿,勉強寫出個樣子,第二天又不記得是什么字了。
最初的興奮勁過去后,挫敗感開始在教室里蔓延開來。
以何桂花為首的軍嫂,本來就對掃盲班頗有怨言。
現(xiàn)在學不進去,干脆就躲在最后的角落里,三三兩兩繼續(xù)干自已的事。
不是納鞋子就是搓麻繩,偶爾低聲交談幾句。
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擺爛姿態(tài)。
對于這部分軍嫂,蘇曼卿并沒有強求。
反正她們只要不擾亂課堂紀律就可以了。
路怎么走,都是個人的選擇。
沒有人能說哪個更好,哪個更差。
而同樣坐在角落里的蔡菊香,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僅上課的時候格外的專注,就連蘇曼卿布置的作業(yè),也能認真完成。
雖然一開始寫的字也歪曲扭八的,可幾天下來,卻有模有樣起來。
雖然字體談不上多美觀,卻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寫字的人有多用心。
最令蘇曼卿感到驚喜的是,她在算數(shù)方面真的和二丫說的一樣有非同一般的天賦。
令軍嫂們抓耳撓腮的加減法她根本不用算,直接就能答出來。
一開始,蘇曼卿只出一些簡單的題目,發(fā)現(xiàn)蔡菊香答得很快。
接下來,她就有意識的給她單獨出深一點的題目。
沒想到一百以內(nèi)的加減法依舊難不倒她。
蘇曼卿心一跳,有種撿到寶的感覺。
要知道蔡菊香和其他軍嫂一樣,從小就沒有上過一天學。
而數(shù)學最是講究天賦的學科,會就是會,不會的哪怕通過系統(tǒng)學習,也只能停留在基礎層面,難以接觸到真正的精髓。
不想浪費人才,蘇曼卿放學時,就單獨給她另外布置作業(yè)。
“這個你帶回去有時間再做,什么時候做完,什么時候再交給我?!?/p>
蘇曼卿將剛才在課堂上就出好的試卷交給蔡菊香。
蔡菊香眼睛一亮,眼底閃過一抹激動。
“誒!誒!我會好好做的。”
被蘇曼卿夸了幾天后,她現(xiàn)在就像打了雞血一般,一頭扎進了學習的海洋中。
可課堂里教的那些,她早已經(jīng)學透了,又不好意思讓蘇曼卿給她多布置點作業(yè)。
生怕麻煩她。
現(xiàn)在見她主動給自已出試卷,蔡菊香怎能不激動?
教室里,還有幾個軍嫂沒走的。
見蘇曼卿竟然額外給蔡菊香布置作業(yè),幾人條件反射一僵,隨即飛快收拾自已的東西,腳底抹油一溜煙就跑了。
像是生怕蘇曼卿也給她們出試卷一般。
“卿卿啊,我想起來了,家里的兔子要下崽,我回去看看。”
黃翠萍最后一個走的,她呵呵一笑打完招呼,轉(zhuǎn)身就跑。
蘇曼卿:……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家兔子是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