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春聽到“火船”兩個字,眼睛頓時亮了。
“這個我熟!去年燒李家軍糧倉的時候,咱用的就是桐油混硝石,一點就著,燒得那些狗娘養(yǎng)的哭爹喊娘!”
他說著就要往外走,被朱元璋一把拉住。
“急啥?”
朱元璋把旱煙鍋往鞋底磕了磕,煙灰落在沙盤上,像層薄雪。
“等武州的人來了再說,咱得讓他們知道,咱老朱的兵不是好借的,每一個銅板都得算清楚。”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在朱家村,地主家的牛丟了,硬說是他偷的,把他吊在樹上打,那時候他就知道,啥都得靠自己掙,天上掉不下餡餅。
帳外的篝火噼啪作響,把眾人的影子投在帳壁上,忽大忽小的像在打仗。
“咱糧倉里還有去年秋收的黃豆,磨成豆粉摻著麥餅,頂餓!”
朱升把輿圖折好塞進懷里,又摸出個算籌,在案上比劃著。
馬皇后已經(jīng)在收拾行裝,把朱元璋的舊甲胄往包袱里塞。
“我讓伙房連夜烙些硬面餅,用芝麻鹽腌過的,能放半個月不壞?!?/p>
她想起去年遠征時,常遇春把餅揣懷里捂餿了,還硬說那是“軍中特色”,忍不住笑出了聲。
“等咱的人到了,就讓薛仁貴知道,咱大玄黃巾軍也不是好惹的?!?/p>
朱元璋望著沙盤上武州的位置,突然伸手把代表橫州軍的黑旗拔了,換了面黃巾軍的紅旗插上去。
“到時候咱跟武州成了犄角,薛仁貴那小子要是敢繼續(xù)攻城,咱就給他來個前后夾擊!”
他指尖劃過紅旗,眼底閃著光。
“主公放心,末將保證,等咱到了武州城下,定讓那些橫州軍嘗嘗咱的厲害!”
常遇春已經(jīng)把大刀扛在了肩上,甲葉碰撞聲震得帳頂落灰。
“等到武州的求援信使一到,咱們就出兵,走子午谷近道,避開橫州軍的探馬。”
“讓斥候在前頭開路,遇著可疑的就抓起來,別讓他們走漏風(fēng)聲。”
徐達正在沙盤上標注騎兵的行進路線,竹簽插得密密麻麻。
“都給咱打起精神!這趟買賣做成了,往后弟兄們就不用吃帶沙子的鹽,頓頓都能喝上帶油花的粥!”
朱元璋把旱煙鍋往腰里一別,大步流星往外走。
帳外傳來陣陣歡呼,那是守在帳外的親兵聽到了主公的話。
常遇春笑得合不攏嘴,又摸出塊羊油餅啃起來,餅渣掉在沙盤上,這次沒人再罵他。
“主公,在下敢打賭,不出三日,武州的信使就得跪在咱們帳外?!?/p>
朱升慢悠悠地收拾著東西,忽然對著朱元璋的背影說,他的聲音里帶著股篤定,像在說一件板上釘釘?shù)氖隆?/p>
“要是真來了,允升先生就去跟他談。”
“記住,鹽場要要,關(guān)卡要要,但口氣不能太硬?!?/p>
“咱們是去救援的,得讓他們感恩戴德。”
朱元璋望著遠處的火把,沒回頭。
帥帳里的篝火快燃盡了,最后一截松木在火里噼啪作響,把朱元璋的影子投在帳壁上,忽長忽短的像個跳大神的。
他手里轉(zhuǎn)著根旱煙桿,銅煙鍋磨得發(fā)亮,煙桿上還刻著個歪歪扭扭的“朱”字——那是馬皇后去年給他刻的,說是怕跟士兵的煙桿弄混。
“要說這燭九陰,可真是塊令咱眼饞的璞玉。”
“你說咱老朱也不比那個朱溫朱全忠差到哪里去,咱老朱還是大良賢師的弟子呢!”
“他燭九陰不來投奔咱老朱,去那個朱胖子那里干什么去!”
朱元璋突然開口,煙桿頭在沙盤上的武州城位置點了點。
“前兒太平衛(wèi)傳回的密報,說橫州軍挖地道想偷摸進城,結(jié)果讓他在城根底下埋了三百口大缸,愣是聽出了地道的走向,連夜讓人灌了滾燙的桐油,據(jù)說薛仁貴那邊光抬出來的焦尸就裝了二十多輛馬車。”
“這樣一個智勇雙全的大才,眼睛跟瞎了似的,咱實在是不甘心??!”
馬皇后端著碗剛熬好的姜湯進來,碗沿還冒著熱氣。
“主公慎言,燭先生畢竟是朱先生的同窗?!?/p>
她把碗往朱元璋面前一放,姜味混著帳里的煙火氣,倒有種說不出的暖和。
“咱不是說他壞話,是真佩服。”
“你想啊,既能坐在帳里劃沙盤,又能提刀上戰(zhàn)場砍人,這種文武雙全的角色,放眼整個大乾,能找出幾個?”
朱元璋端起姜湯喝了一大口,辣得直咂嘴。
徐達正用布巾擦著昨晚磨亮的佩劍,聞言抬了抬眼皮。
“既能運籌帳中,又能提刀上陣,這種人物確實少見?!?/p>
“而且聽說這位燭九陰在罡氣側(cè)的修為已經(jīng)達到了頂級戰(zhàn)神的層次,距離李四傻子的罡氣極致只差一絲門檻了?!?/p>
“這段時間咱,們跟李世民的玄甲軍對陣,要是有這么號人物在,也不至于讓人家追著砍了二十里?!?/p>
他劍鞘上的豁口在晨光里閃了閃,像在點頭。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咱跟他還是同鄉(xiāng)呢?!?/p>
聽到徐達的話,朱元璋嘿嘿一笑,隨后忽然壓低聲音,往他們這里那邊湊了湊。
這話一出,連一直悶頭擦劍的徐達都抬起了頭。
“主公跟那燭九陰是同鄉(xiāng)?”
“那他咋跑去給朱溫那死胖子當軍師?去年咱缺糧那會兒,咋不找他接濟接濟?”
常遇春撿布巾的手頓在半空,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
“你懂個屁!”
“人家是朱家村東頭大戶人家的公子,當年咱給地主放牛的時候,人家正穿著錦緞袍子在學(xué)堂里念書呢?!?/p>
朱元璋笑罵著往他身上扔了塊炭渣。
“記得有回下大雨,咱躲在學(xué)堂屋檐下避雨,正好看見他跟先生辯論,說啥'兵者詭道也,非仁義可束',氣得那老秀才抄起戒尺就打,他愣是站著沒動,后背都打出血印子了還梗著脖子說'先生錯了'?!?/p>
隨即他忽然嘆了口氣,煙桿在手里轉(zhuǎn)得飛快。
朱升這時慢悠悠地從懷里摸出個布包,打開來是本泛黃的冊子,封面上寫著“儒家會課錄”四個篆字,紙頁邊緣都卷了毛邊。
“先生跟他同窗時,他就這么厲害?”
“這是啥?跟鬼畫符似的?!?/p>
徐達湊過去看冊子,上面密密麻麻寫著蠅頭小楷,有些地方還畫著奇怪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