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遠(yuǎn)的正妻或許知道的東西并不多。
但,但凡和張明遠(yuǎn)牽扯到的人情往來,就絕對避不開她這個正妻。
這是大禹王朝的交際方式。
男人有男人的方式,女主人也有女主人的方式。
若兩位朝臣相交,女主人不走動一下,這關(guān)系就得另外論了。
張關(guān)氏本不欲提及這個話題,但在偷偷看了一眼陳無忌那冷冰冰的眼神之后,還是老老實實說了出來,“有西南夷?!?/p>
“我家老爺與燒當(dāng)羌、牢姐羌有生意往來,他們部落首領(lǐng)的夫人我都見過。另外……”
張關(guān)氏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問道:“這位大人,如果我什么都說,是不是就能免了我們母女的死罪?我不求別人,只求我們母女活命?!?/p>
“圣上仁慈,但是這也要看你說的東西有沒有價值。起碼在現(xiàn)在,我并沒有從你說的這些東西里,看出來什么有用的東西?!标悷o忌淡然說道。
他自然不可能替皇帝陛下把這個主給做了。
不過,忽悠一下又不礙事。
“是!”張關(guān)氏的腦袋重重點地,“燒當(dāng)羌與張氏已有三起聯(lián)姻,燒當(dāng)羌下一代繼承人迎娶的正是張氏之女。我家老爺為了拉攏牢姐羌,目前正打算將我的女兒張秀兒嫁給牢姐羌繼承人?!?/p>
“張氏與這兩支羌人部落之間的生意我并不清楚,但我曾無意間聽見羌人諸部落將聯(lián)合起來寇犯南郡,我家老爺還說屆時朝廷會派周大將軍前來剿賊,讓他們屆時演的逼真一些之類的話……”
陳無忌眸光微動。
說了這么久,總算聽到了一個比較關(guān)鍵的信息。
羌人諸部聯(lián)合寇邊,只是這周大將軍又是何人?
等會問問秦斬紅。
“繼續(xù)!”陳無忌淡漠說道。
“像方才說的這種東西,哪怕是零零碎碎的,都可以多說點。這才是你真正能保你們母女性命的東西?!?/p>
“……是?!?/p>
張關(guān)氏伏下那顆高貴的頭顱,認(rèn)真回想了片刻后忽然說道:“還有一事,我不知道算不算有用。我曾在老爺?shù)臅坷镆姷搅艘环庑牛驗槔蠣攪?yán)令我們觸碰書房里的任何東西,我當(dāng)時去拿東西只是匆匆瞥了一眼?!?/p>
“信上提及太子能文善武,有先祖之風(fēng),不利國朝穩(wěn)定,社稷安寧,我只看到了這樣一句話,后面的就沒敢再看。對了,那封信,我家老爺應(yīng)該看了很長時間,被揉的皺巴巴的,一角還被燒掉了?!?/p>
“那封信很奇怪,署名寫的是——池塘青蛙,用的印卻像是一張豬臉。”
陳無忌心頭狂震。
完了,這踏馬怎么連太子都牽扯出來了。
這是我一個小獵戶能知道的東西?
不行,這案子沒辦法審了。
“去喊一下秦大人!”陳無忌對左右吩咐道。
“是?!?/p>
片刻后,秦斬紅帶著一身洶涌煞氣走了進(jìn)來,“怎么了?”
陳無忌讓開位置,給秦斬使了個眼色,對張關(guān)氏說道:“你繼續(xù)說?!?/p>
“沒了?!睆堦P(guān)氏搖頭,“其他的,我確實想不起來了?!?/p>
秦斬紅抬頭,澄澈的目光靜靜看向了陳無忌。
“再好好想想。”陳無忌說道。
張關(guān)氏又想了片刻,還是搖頭,“其他的確實想不起來了,我雖是大婦,可家中有權(quán)知道的東西實在不多。”
陳無忌無奈只好將察子剛剛寫好的供詞,拿給了秦斬紅,“你看看這個,我換個人問?!?/p>
“……好?!?/p>
秦斬紅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她看完口供上面所寫的東西,才猛地臉色大變。
諸羌寇邊,周將軍,太子……
這幾個字眼聯(lián)系在一起,猶如一顆核彈在她的心中炸響。
這都是些什么事兒啊。
說好的只是調(diào)查阮相一門貪污,怎么忽然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幫人到底在搞什么?
秦斬紅惱火的抓了兩把頭發(fā),一把奪過察子手中的毛筆,忽然奮筆疾書。
寫完一封密奏,她扯了一根頭發(fā)絲夾在信封中間,然后細(xì)細(xì)用蠟封好,用印。
“段英雄,這封信我需要你親自跑一趟,務(wù)必親手送呈,明白嗎?”秦斬紅語氣嚴(yán)肅,一字一頓。
段英雄方才一直就在邊上站著,陳無忌問出來了什么東西他一字不落,全部聽的清清楚楚,自然也知道這封信的分量。
太重了。
重到哪怕十幾個他的小命都承受不起。
“是!”段英雄挺直腰桿,重重應(yīng)了一聲。
陳無忌溜達(dá)到了院子里,決定找個不起眼的再問一問。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爹做錯了什么?”
忽然,一個滿含怨念的聲音響了起來。
齊刷刷跪了一地的人群中,一個身段苗條但不顯纖瘦,反而有些瑩潤的女子站了起來,雙目含淚,眼睛里泛著血絲直直的盯著陳無忌。
陳無忌扭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張秀兒。
在跟張明遠(yuǎn)結(jié)怨之后,他早就想過會有這一天。
但,對于這個只是有些熟悉的女人,他并沒有什么心理負(fù)擔(dān)。
陳無忌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差役,沒有回答張秀兒的話徑直走進(jìn)了一旁的偏廳。
片刻后,兩名差役帶著張秀兒走了進(jìn)來,同時還有一名察子也抱著文房四寶走了進(jìn)來,在一側(cè)的桌子上鋪開了竹簡。
“我想知道為什么?”張秀兒站在堂中,眼神如怨鬼一般直勾勾的盯著陳無忌,似乎想用她那雙杏花眼盯死、盯透陳無忌。
陳無忌神色平靜,“這個問題,我覺得你比我應(yīng)該更清楚。我想知道,令尊在你心中是個什么樣的人?”
“一個為國為民,敢于仗義執(zhí)言,甚至數(shù)次朝堂死諫的好官!”張秀兒說的斬釘截鐵,一臉傲氣。
陳無忌輕笑,“既然這么說,你肯定不知道我因為治好你那點小毛病,被令尊威脅了吧?一個條件,換我老老實實閉嘴。還好,我那天正好也有點不太好解決的事,就順手提了?!?/p>
“怎么可能?!”張秀兒失聲喊道,“我爹那么做只是為了報答你,你的內(nèi)心怎可如此陰暗?枉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正直善良的人?!?/p>
“我是,但令尊不是!”陳無忌說道。
“看樣子,你并沒有明白這是怎么回事。要不我給你解釋一下,我,一個獵戶,不配你們張家欠恩情,識趣就提條件,一筆兩清。不識趣,我也不知道會是什么結(jié)果,不如你猜一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