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這名女子是為了迎合陳無忌編了一個故事,還是說她真是這么想的,起碼陳無忌看到了另外一個版本的野鳥山莊。
在這個視覺下,這個野鳥山莊分明就是一個賊窩。
那名女子還在繼續(xù)說著,“雖然他們在外無所不用其極,可在莊子里面每個人卻好像兄弟姐妹一般,他們真的很親近。但那樣的兄弟姐妹在我看來,只有惡心?!?/p>
“那些男男女女,他們會把每日掙回來的錢會上交管事,然后一起分享食物,晚上隨意組合一起睡覺,有時候一個房間里能睡幾十對,完全想怎么來就怎么來?!?/p>
“對了,不管是清晨的習武,還是吃飯,甚至于晚上做那些事情,他們都要感恩莊主的賜予,那姿態(tài)就像是在拜神。”
陳無忌嘴角輕抽。
他現(xiàn)在更愿意相信這女子是真的厭惡。
這個野鳥山莊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很熟。
“他們不會阻攔任何一個人的離開,但卻需要繳納一筆九十兩的銀錢,他們把這筆錢稱為罪銀。意思是離開的人辜負了莊主的恩賜,舍棄了成為一個為自由的人,愿意繼續(xù)當狗,需要贖罪?!蹦敲友壑胁刂鴿獬淼交婚_的仇恨看了一眼紀清歡。
“其實,我藏了一筆銀子,我交得起那個罪銀,但我懷疑我父母叔伯就是被他們殺的,我要找到殺人兇手,或者……殺了他們所有人?!?/p>
“我已經(jīng)偷偷摸摸在莊子里藏了十幾份毒藥了,可我擔心毒不死所有人,一直遲遲沒敢下手。還有,最可恨的是,他們連八九歲的孩子都不放過,教他們殺人,甚至還說,殺了他們是在幫他們打破桎梏,重獲解脫?!?/p>
“夠了?。 奔o清歡忽然嘶吼了一聲。
“你怎么可以這么想?你怎么可以這么想,我們做的事哪一件是錯的?我們殺的人都是該殺的,都是十惡不赦的。我們一起睡覺,隨意做那些事情,正因為我們自由,古時候的人們就是那樣的?!?/p>
那名女子譏笑一聲,“古時候的人們可不是那樣的,下輩子多讀點書,你或許考不了狀元,但起碼不會被人忽悠成一只連自已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傻狗?!?/p>
說罷,女子很肆意的大笑了起來。
笑的癲狂,笑的眼淚在眼眶里瘋狂打轉(zhuǎn),“我的家耕讀傳家,更是積善之家,十里八鄉(xiāng)無不稱贊,可在你口中卻成了十惡不赦之人,呵呵……呵呵……一群該死的野狗!”
“那也不一定是我們殺的,你沒有證據(jù)!”紀清歡不甘心的喊道。
“夠了!”陳無忌打斷了她們的話,“野狗山莊有多少可戰(zhàn)之士?”
那名身材嬌小的女子用力抹了一把眼淚,說道:“那些野狗不分男女都敢殺人,甚至莊子上的孩童都能毫不猶豫的拿刀捅人,但真上了戰(zhàn)場,全是烏合之眾。”
陳無忌心里有數(shù)了。
但他懷疑這個建了野狗山莊的人,背后應(yīng)該還另有手段。
能弄出這么一套操弄人心的手段,他應(yīng)該不至于傻到憑借這六百號人就去做占據(jù)郁南的美夢。
“九叔,送她上路,沒必要再浪費時間了?!标悷o忌說道。
“是!”
陳騾子毫不猶豫一刀揮了出去。
紀清歡連一句求饒的話都沒來得及喊出來就身首異處。
那名身材嬌小的女子什么話也沒說,只是閉上眼睛,揚起了脖頸。
只是她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刀子落在身上的疼痛。
她滿眼緊張的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那些身姿挺拔、兇神惡煞的大漢正在收拾周圍的武器,她聲音打著顫兒問道:“你們……不殺我嗎?”
“那么想死?”陳無忌又拿了一條烤魚在吃。
女子連忙搖頭,弱弱說道:“其實我不怕死,我只是……想給我的家人報仇,他們沒有十惡不赦,也沒有犯任何罪。”
陳無忌淡淡嗯了一聲,“記著你剛剛說過的話,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但,最好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女子抿著唇用力點頭。
“叫什么名字?”陳無忌問道。
“殷書?!?/p>
“那些弓哪來的?”
殷書搖頭,“這個我真不知道,這些東西是莊主派人送來的,還有弩和的刀。聽說以前莊子上沒有任何武器,是那些野狗從外面搶來的,然后才慢慢變多的。”
陳無忌神色微變,“還有弩?”
“有,不過不是很多,好像也就拿來了幾十把?!?/p>
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弩是朝廷明令禁制的武器,一般能搞到弩的,不是本身就有官面上的身份,就是和官府的人過從甚密,利益牽扯極深。
野狗山莊這位莊主,恐怕不是個簡單人。
“家主,周圍都檢查過了,沒其他的東西,最堪用的也就是這幾把弓和刀。”陳騾子走過來低聲說道。
“撤吧?!标悷o忌起身,拿著烤魚邊走邊吃。
殷書有些茫然的看了看,連忙抬腿跟上。
紀清歡等人的尸體被就地掩埋,窩棚也拆除了,該燒的都燒了個干凈。
這里有人住過的痕跡,基本上被處理了個差不多。
現(xiàn)在遺留下來很難恢復(fù)的那點痕跡,即便羌人的斥候發(fā)現(xiàn),應(yīng)該也不至于過分解讀。
這深山里雖然鮮有人煙,但也不是完全無人踏足。
回去的時候,陳無忌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依舊和來的時候一樣,沿途密切觀察周圍的痕跡。
并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一行人順利回到了象鼻嶺。
臨時的營地已經(jīng)收拾妥當了,占地面積雖然不是很大,但完全夠用。
陳無忌作為家主也受到了特殊待遇,他有一個獨屬于自已的棚子。
將士們甚至還貼心的給陳無忌安了個簡陋的門和窗戶。
殷書看著眼前的場面呆愣了幾息之后,乖巧中帶著幾分拘謹問道:“將軍大哥,我……應(yīng)該做些什么?”
“隨便你。”
“???我……”
殷書被說的更茫然了。
她覺得自已應(yīng)該做些什么,可這樣的軍營里,她實在不知道自已能做什么。
想著想著,她低頭看向了自已,思路忽然有些跑偏。
因為野鳥山莊的規(guī)矩,她早已無奈拋棄了自已的身體,或者說她早已沒把自已當個人,她如今活著的只有仇恨。
但殷書不知道在軍營里提這件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