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年前。
陳棲跟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陳祺然來到揚照縣。
兩人身上都沒什么錢財,只背了幾件破衣裳,還有些勉強夠填飽肚子的饃饃和咸菜干,就敢離開生存了十幾年的小村莊。
陳祺然已經(jīng)年滿十八,而且是個alpha,在縣里找了份送貨的工作,只要從每天早上六點干到晚上八點,能賺百來塊,足夠讓吃飽喝足,甚至還能攢點錢。
而陳棲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少年,在縣里找了好幾天,都沒一個老板愿意收他。
夜晚,陳棲回到他和陳祺然暫時住的城中村小房間。
屋里只有個用了上了年頭的鎢絲燈,就幾瓦,把房間照亮都艱難。
他們只有一張床,厚重卻不太保暖的棉絮被褥,明明四面都不透風,卻總覺得很冷。
陳棲習慣睡成個團,像個蝸牛殼一樣。
他瘦小得不像這個年紀,露在衣服外面的一截背脊骨有點硌得陳祺然睡不著。
“小棲,想什么呢?”陳祺然在夜色里出聲。
陳棲掖了掖被子,眼睫垂著,聲音小得不太能聽清:
“找不到工作,沒人要我?!?/p>
“嗐……”
陳祺然笑著,幾秒鐘后,他翻過身來,拍了拍陳棲的腦袋:“怕啥,哥現(xiàn)在能賺很多錢了,哥說養(yǎng)你啊?!?/p>
陳棲搖頭,表情很堅定:
“不要,我要自已養(yǎng)自已。”
陳祺然噗嗤一聲,翻身轉回去:
“倔的。”
2.
經(jīng)過陳棲的不斷努力……呃,主要是狗屁膏藥功夫實在厲害,纏得老板受不了。
于是,陳棲有了個臨時工的身份。
大家忙不過來的時候,就讓他去給醫(yī)院上面的病人和醫(yī)生送盒飯,一份能拿一角錢。
有人笑話說,一角錢也能讓這小鬼頭那么努力地干,老板真是個黑心的。
陳棲這種時候就會很認真地替他辯解,說是他自已愿意干的。
能有份賺錢的工作,讓他有飯可以吃,陳棲已經(jīng)很高興了。
于是,縣醫(yī)院一到中午。
就能看見個很瘦小的小beta在四樓病房走道里,拎著個裝滿盒飯的透明塑料口袋跑來跑去。
四樓病房很特殊,都是些治不好的病。
有被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也有想得很開準備淡然迎接死亡的人,還有麻木絕望猶如枯槁的人。
陳棲穿梭在各個病房間,并不做評價,只是把盒飯按照上面的標號放在每一張病床的床頭。
直到有天。
他在病房408見到了一位年輕貌美,和縣城醫(yī)院氛圍格格不入的女人。
她看著陳棲的臉,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飯你拿去吃吧,好瘦?!?/p>
3.
陳棲得到了一份免費的午餐,坐在醫(yī)院一樓的樓道里吃。
這里沒什么人,還有一扇小窗戶,能看見外面伸進來的一支玉蘭花,開得正盛,馨香又淡雅。
陳棲把飯全部扒進了肚子里,想不起來上一次吃得這么飽是什么時候。
他心想,那樣漂亮又善良的人,生病了。
真的好可惜。
4.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那個女人一如既往地點飯,以及一盅烏雞湯。
湯她自已喝,飯時不時會送給陳棲。
陳棲會先送完整個樓道其他病房的飯,然后跑去樓道摘一株玉蘭花,偷偷藏在衣兜里,進了她的病房,就偷偷別在某處角落,整個病房都是玉蘭花的花香。
她是那樣的美麗,又那么的羸弱。
陳棲經(jīng)常聽見關于她的八卦,比如說她其實是某市有名家族繼承人的未婚妻,生了孩子也沒拿到名分,落得個身患絕癥客死他鄉(xiāng)的下場。
又比如那個alpha其實在外面已經(jīng)有別的omega了,并且和那個omega終生標記,馬上就要組建新的家庭,有新的孩子,這輩子都不會來見她一面。
往往帶著唏噓聲,和某種看似很憐惜,實則無情看戲的語氣。
陳棲皺了皺眉。
覺得alpha果然就是這樣得到不懂珍惜的生物。
5.
這天,病房里多了些不速之客。
陳棲一如既往的送完整層樓,才來到408。
隔著十來米,他聽見里面?zhèn)鞒龈鞣N千奇古怪歇斯底里的哭喊聲,以及幾位身穿白大褂的醫(yī)生,無奈又束手無策地站在門邊。
一位大爺站在陳棲身邊,嘆了嘆氣:
“多可惜,還那么年輕。”
“哎……”
“下輩子找個好alpha,幸福地過一生吧。”
陳棲眨了眨眼,拎著手里余下的一份飯菜,后知后覺地意識到。
——那位漂亮的女士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