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聿珩生平第一次被陸依萌教訓。
“陸大狗,你幾歲了?還學小學生打架呢?”
“做筆錄的事兒都傳到德國去了,爸爸以為你被抓進去了半夜給我打電話,把我打游戲抓個正著!”
“你說,這么大的過錯你該怎么賠償?必須當個事兒辦?!?/p>
他坐在客廳沙發(fā)上,雙手環(huán)抱胸前,對她的憤怒置若罔聞,慢條斯理地掀起眼皮:
“二狗,你擋著電視屏幕了。”
陸依萌:“……”
她嗤了一聲,嫌棄地看著陸聿珩:“無能的師兄,被師弟踹了只能拿妹妹出氣,有本事追到人家家里去,讓人家看看你的真心啊。”
陸聿珩饒有興致地看她一眼,不咸不淡道:
“下次別說你的豹豹貓貓,就算親爹來了也別想從我錢包里劃走一分?!?/p>
“……”
陸依萌一秒鐘就閃開,讓陸聿珩繼續(xù)看無聊的科技頻道。
電視播報聲平緩得催眠,陸依萌蹦到另一個沙發(fā)上,安靜了不到半分鐘,又開始問:“所以你師弟是徹底拒絕你了嗎?”
陸聿珩沉默了很久,用眼尾掃她:
“可能吧,也有可能是害怕了。”
陳棲才二十出頭一點,算是個小寶寶。
昨天那樣的情形,陳棲受了那么多委屈,又被會議室的場面一嚇,害怕是正常的。
“膽子小還敢寫你黃文,薛定諤的膽子嗎?”陸依萌問,“所以他是不是長得很可愛,才能把你迷成這個紂王模樣?”
陸聿珩眉峰微動,又想起陳棲昨天哭紅了的眼睛,還有平時在辦公室笑起來的酒窩。
無論是什么樣的陳棲,都挺可愛的。
想著,陸聿珩又拿起手機,百無聊賴地刷了幾下。
一張陳棲的照片都沒有。
意味著整個過年期間,他都看不到陳棲。
“叮咚?!?/p>
消息彈窗出來。
【陳棲】:師兄,在嗎?
陸聿珩心跳漏了一拍,表情瞬間煥發(fā)生機。
他指尖在屏幕上跳動了幾下。
【陸聿珩】:在。
陸依萌湊過來:“誒,他找你???有戲啊陸大狗?!?/p>
片刻。
【陳棲】:轉(zhuǎn)賬4000。
【陳棲】:師兄,謝謝你幫我妹妹找醫(yī)生,還幫我出手術(shù)費,我現(xiàn)在只有這些,可不可以等我賺到再慢慢還給你?
陸依萌秒變臉:“大狗,好像是馬戲?!?/p>
陸聿珩:“……”
他長嘆了一口氣,感覺胸腔有股火快悶出病來了。
陳棲真是有夠會氣他的。
陸聿珩怒不可遏,眼神陰沉沉的,剛在鍵盤上打出一行硬邦邦的反話,就被陸依萌攔住了:
“停停停,你這是想走追妻火葬場路線嗎?”
“冷靜,patpat!”
是要冷靜。
陸聿珩深吸幾秒,把手機放到一邊。
追妻火葬場,他在洋柿子也看過幾本,劇情大多痛徹心扉讓人流淚。
他不能和陳棲走到那一步。
他們要溝通,心平氣和地溝通,把心里想說的話都說出來。
“你說?!标戫茬窈芷届o,平靜得陸依萌懷疑他可能已經(jīng)瘋了,“有沒有什么方法,能讓我現(xiàn)在見到他?”
陸依萌眉心皺起,思索了幾秒:“有啊。”
陸聿珩轉(zhuǎn)頭:“什么?”
陸依萌清了清嗓子,決定從思想方面徹底給陸聿珩做功課。
“我問你個問題啊,如果讓你在不要臉和見不到老婆之間選一個,你選哪個?”
陸聿珩抿了下唇線,稍微思考了幾秒鐘。
“沒有要臉也能見到的方法?”
陸依萌:“貪婪是七宗罪之一你知道嗎?”
陸聿珩眉頭凝緊。
陸依萌又說:“而且硬要說,臉皮這種東西很抽象,是一種被人為規(guī)定的假象物體,但是親到老婆是真的,嘴巴是真的貼在老婆臉上了?!?/p>
“你不是唯物主義者嗎?這都不能理解?”
“再者,你師弟長得應(yīng)該不錯吧,從小到大那么多同學哥們朋友啥的,萬一他回去來個竹馬再續(xù)前緣,你不就徹底沒機會了嗎?竹馬vs天降看過沒?我晚上發(fā)你幾本,說實話我是竹馬黨?!?/p>
“兩小無猜多好吃啊,世界上沒有比彼此更了解對方的存在,完全是無形的線牽了十幾年發(fā)現(xiàn)是紅線嘿嘿嘿……”
陸聿珩心跳猛地停了一拍。
糟糕。
竹馬vs天降他也看過一本,天降仿佛小丑似的被竹馬和主角受打臉,最后含恨參加主角受的婚禮,看著他們的幸福獨自流眼淚。
下場甚至比追妻火葬場還要慘烈。
畢竟追妻痛苦是痛苦了點,至少真的能追到老婆。
陸依萌趁熱打鐵,微笑道:
“所以,臉皮和失去老婆選一個吧。”
“……”
只一秒鐘,陸聿珩冷靜地打開微信,給陳棲發(fā)去消息:
“你家在哪個城市?”
-
陳朋義和小雪晚上八點才回來,天色已經(jīng)徹底黑了,草垛子像枯萎的菌菇佇立在前院里,來福老遠就跑下去迎接,跳著叫著把人迎進了屋。
“哥哥!”
陳小雪一看見陳棲,高興得直撲進他懷里。
“小雪又重了?!标悧讶吮饋磙D(zhuǎn)了個圈,伸手去碰她的耳朵,“來哥哥看看耳朵怎么樣了?”
陳小雪剛換了藥回來,把手按在護耳上,靦腆害羞地笑,就是不讓陳棲看:“已經(jīng)不痛了,醫(yī)生給我弄了涼涼的膏。”
“不痛就好?!标悧嘀哪X袋,“醫(yī)生說什么時候讓小雪去手術(shù)?”
陳朋義:“明年初。”
陳棲點頭,長舒一口氣:
“等小雪手術(shù)做完,就能回學校繼續(xù)讀書了。”
“不知道小雪還記得學校的知識嗎?回去肯定要考好幾個零瓜蛋了?!?/p>
陳小雪聽得很模糊,但多少能猜出陳棲又在詆毀,鼓著腮幫子像個充氣蛙,兩只睜圓的眼睛瞪著陳棲。
陳棲低低地笑,唇線抿成一條柔和的弧度。
爸爸媽媽開上小面館,他認真把研究生讀完,找個合適的工作,未來就能走上正軌。
“吃飯!”
鄧紅蕓端著飯菜出來,熱騰騰的螃蟹冒著香氣,陳棲頓時口水就流出來了,和陳小雪兩個人扒著飯桌,眼睛冒金光。
就在陳棲準備上筷子時,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
陸聿珩。
陳棲筷子一頓,夾起來的螃蟹又放回去了。
桌上三個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顯示來電的名字上,鄧紅蕓高興起來:“寶寶,小陸給你打電話,是不是說要土雞的事兒?快接起來看看?!?/p>
陳棲喉結(jié)滾了滾,心道陸聿珩壓根不關(guān)心那只土雞。
他有預(yù)感,馬上要被煲湯的可能不是雞。
“媽?!标悧菀宦曊酒饋?,“我出去接電話,你、你們先吃?!?/p>
鄧紅蕓和陳朋義笑起來,打趣道:“這孩子,和師兄有秘密了,爸爸媽媽都不能聽你們打電話了……”
陳棲小跑著繞到后院,房屋背后是個牛棚。
此刻老牛正在里面吃牛草,聽見動靜,豆豆眼和陳棲對視。
陳棲掙扎地吸了口氣,接通電話:“喂?師兄?!?/p>
那頭的陸聿珩也在吹冷風。
榆州比陳棲家所在的沿海冷得多,今日氣象顯示榆州雨夾雪,冰冷的白色水珠拍打在玻璃窗上,再緩緩地往下流淌。
“陳棲?!标戫茬裆ひ舻蛦?,“為什么不回復(fù)我消息?”
陳棲捏著牛角,嘟噥了半天:
“師兄,我剛剛在吃飯,沒有看手機?!?/p>
陸聿珩默了一秒:“那你現(xiàn)在看?!?/p>
陳棲:“……”
他認命地打開聊天框,看見那排被晾了快一個小時的消息,絞盡腦汁地想說辭。
“我家……”
“我家在很偏遠的地方,農(nóng)村,沒法具體描述的地方,你知道吧,師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