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大破瓦剌，俘虜四千多人。

答里巴汗身死。

馬哈木被許易狙中一槍，沒挺幾天不治而亡。

歡脫被朱棣活住，許易沒去打探如何處置，想來結(jié)果不會太好。

是夜。

明軍于斡難河畔犒賞三軍，軍士美酒佳宴，載歌載舞，好不快意。

許易躺在河邊，嘴里叼著一根草。

望著清澈一塵不染、只有星河迢迢的夜空，許易不禁意從心頭起。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p>

“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p>

“…………”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許易嘴里的野草在釣魚般跳動，嘴里唏噓，“王侯霸業(yè)，英雄功績，轉(zhuǎn)瞬便如云煙而逝，唯天上月、夜中星，自然永恒?！?/p>

“人之一生…”

“該不因碌碌無為而悔恨，不因虛度年華而羞恥，追求身死而精神永存？”

“還是如自然般淡泊如水，寧靜以真我，持始終而守一，輕歲月而長存？”

喃喃的聲音在河邊輕輕響起。

青年看上去有些糾結(jié)，又像無聊之時在胡思亂想，有一出是一出在嘀咕。

人在放空一切、不忙碌的時候，往往就會多想。

許易不是圣人。

這種問題對他而言，實在有些超綱。

“管它吶！”

“想這么多干嘛！”

“死道友不死貧道，凡事先渡自己，再圖渡人。”

“佛都渡有元人，我又不是佛，管那么多干嘛~”

“能干的我都干了，我一個虛頭巴腦的國師，腦子抽抽了想這些東西？”

許易搖搖頭，盡量將將士傷亡場景從腦海清空。

他這人總是太心軟。

以前過的一塌糊涂，還想著給人撐一把傘。

如今心更軟，實在見不得別人吃苦。

“老朱一砍砍幾萬人…”

“我真佩服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emmmm，他眼睛真就不干嗎？”

聽不下去許易的胡言亂語，永樂帝朱棣邁步走了過來。

“怎么？不去喝酒，一個人跑到這里悲秋傷月？”

永樂帝朱棣眉宇間透著祥和之氣，自然而然坐了下來，內(nèi)侍在一旁遠(yuǎn)遠(yuǎn)候著。

“你現(xiàn)在的年紀(jì)，還沒到老頭子我這時候~”

“那首詞是誰作的？”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嗯，聽起來…倒是頗有文采和意境。”

永樂帝朱棣侃侃而談，完全不像老朱那樣霸道不講理的帝王。

可比起朱棣的灑脫歡快，又更加沉穩(wěn)有力，帝王之氣，大開大合。

七分的霸道、三分的英儒，完美融合在眼前的老者身上。

許易揮了揮手，一個桌案出現(xiàn)在二人面前。

一瓶茅臺。

兩杯白酒。

許易扯開袋子，給抓了一把煮花生分過去。

“這詞的作者叫楊慎，提他你可能不太清楚，但此人和把你捧為成祖的嘉靖皇帝，那可是大有淵源?！?/p>

朱厚照死時無子，楊慎之父內(nèi)閣首輔楊廷和依照《皇明祖訓(xùn)》:

“凡朝廷無皇子，必兄終弟及，須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雖長不得立?！?/p>

最后與張?zhí)罅⒅旌裾仗玫堋⑴d王朱祐杬的嫡長子朱厚熜（嘉靖）為帝。

按理說，朱厚熜以小宗入大宗，需以宗法制過繼給明孝宗，改稱生父興獻(xiàn)王朱祐杬為“皇叔父”。

可嘉靖帝要求尊生父為皇考，此舉遭楊廷和等朝臣反對，這也是有名的“大禮儀之爭”。

至于成祖…

朱棣和嘉靖帝一樣，也是小宗成大宗。

抬高朱棣，嘉靖帝此舉也是加強(qiáng)自身的正統(tǒng)地位。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你給你家老朱抬壽命，想順位繼承…”

“小宗成大宗，嘉靖估計在學(xué)你，就給你抬了抬地位…”

“……”。永樂帝朱棣仿佛沒聽到，剝開花生吃起來。

嗯？

味道確實獨特，又香又有嚼勁，不免讓人貪食。

永樂帝朱棣岔開了話題，問道：“此物叫什么？”

“花生。”

許易補(bǔ)充道：“再過兩百年，這玩意就會從海外流入大明，也算是一種不錯的作物?！?/p>

“洪武一朝還有土豆和番薯這些高產(chǎn)作物，你要是需要，等去了洪武一朝，我可以幫你運(yùn)一些過來?！?/p>

“當(dāng)然，量大的話，我這需要收一些運(yùn)費(fèi)?！?/p>

花生傳入中國也是明朝，約崇禎年間（1631年左右），自東南亞經(jīng)海路傳入中國東南沿海。

永樂帝朱棣很想去洪武一朝看看，可還是決定等封狼居胥山，班師回朝后再去。

至于寶船的事，已經(jīng)不需要許易再提。

朱棣已經(jīng)和永樂帝朱棣說了，后者并沒有意見。

見許易提錢秒變奸商嘴臉，雙眼爆光，永樂帝朱棣無奈一笑。

哪怕許易不提此事，他也知曉輕重。

“待回朝后，我會命人去緬甸宣慰司多尋翡翠?！?/p>

“若有所需，朕無有不予！”

略微遲疑，知曉壽命的永樂帝朱棣眼神真摯道：

“父皇母后，還有大哥他們，往后多勞你照料。”

……

……

無論游牧民族還是農(nóng)耕文明，最主要的是水源。

華夏長江黃河的發(fā)源地，有“三江源”核心地域。

作為游牧民族的蒙古也是如此。

“封狼居胥”的狼居胥山，自古是蒙古大河的發(fā)源地。

怯綠連河、斡難河和土兀刺河，”三河源頭”是蒙古帝國發(fā)源地，而三河均發(fā)源于肯特山地區(qū)。

《蒙古秘史》記載稱，蒙古始祖“孹兒帖赤那”（蒼色狼）與“豁埃馬蘭勒”（慘白色鹿），渡騰汲思海（呼倫湖）遷至斡難河源頭的不兒罕山。

而這不兒罕山，便是肯特山，是蒙古當(dāng)之無愧的腹地圣地。

元狩四年，霍去病追殺匈奴至狼居胥山。

“封狼居胥山，禪于姑衍，登臨翰海，執(zhí)鹵（虜）獲丑七萬有四百四十三級?！?/p>

“封禪”二字，“封”指在泰山上筑壇祭天，“禪”指在泰山下的小山上辟場祭地。

狼居胥山以“祭天”，“祭地”于姑衍山舉行。

在肯特山進(jìn)行祭祀天地的“封禪”大禮，無異于站在人家祖墳墳頭上拉屎。

對于強(qiáng)盛的匈奴、蒙古而言是奇恥大辱。

無怪乎古人將此事視為北伐最崇高的功勛。

加之成吉思汗誕生于此，據(jù)說又埋葬于此，肯特山更是北元蒙古的“神山”。

這日。

惠風(fēng)和暢。

高臺壘筑，龍旗飛揚(yáng)。

“明嗣天子臣治，昭告昊天上帝，文成武德，明有天命……”

“……大明皇帝朱棣，今謹(jǐn)告天地神祇?！?/p>

浩浩蕩蕩的軍士，見證著這場封狼居胥山的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