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仰著腦袋,紅唇勾起,不急不緩地開口:“我爸爸跟我一向都是心有靈犀的,用不著他在信里交代我什么。顧云錚,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腦電波交流?。俊?/p>
顧大團長聽著自己媳婦兒在這兒鬼扯,拿了換洗衣物和毛巾去洗漱間,好讓她能夠安心看自己父親來的信。
孟沅看著顧云錚走出去的背影,嘴角弧度加深。
信封里足足裝了五頁紙,孟沅快速瀏覽著上面的內(nèi)容。
五頁紙,有三頁都是她父親對自己的關心和叮囑,說葉城不比滬城,不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一定會有諸多不習慣,讓她務必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還問及了兩個小家伙。
孟沅生孩子之后,就給父親寄過一封信,告訴他自己跟顧云錚生了一子一女,他已經(jīng)當上外公了。
之前懷孕的時候不說,是怕她父親會記掛,如今孩子平安降生,自然要把好消息告訴他。
十多分鐘后,臥室的門再次推開,顧云錚額前的發(fā)絲還在往下滴水。
他手里拿著毛巾,隨意地抹了兩把。
如今天熱了,他頭發(fā)又不長,一會兒就干了。
站在嬰兒床前頭,看著里面熟睡的兩個小奶團子,顧大團長的眉眼俱是柔和。
已經(jīng)很晚了,孩子如今晚上跟她們在一個屋里,張嬸睡在次臥,若是晚上孩子哭鬧,她能夠及時進來幫忙。
“信看完了嗎?”
聽到顧大團長的問話,孟沅靠坐在床上,點了點頭。
“我岳父大人就沒有提及我嗎?”
孟沅失笑,“你還在意這個啊?”
說著,她眼神玩味地注視著這男人,緩緩道:“提了你一兩句吧,讓我對你好一點?!?/p>
她父親對自身在下放地的情況只說了寥寥幾句,似乎是怕她擔心,只說自己一切都好。
孟沅知道父親是報喜不報憂的人,他每天要在下放地接受勞動教育,還要上思想課。
體力上的辛勞大概率不會將他擊垮,父親是什么樣的性子,她了解。
她擔心的是他精神上承受的壓力。
不過這些,他一個字都沒有說,始終在關心她們一家四口。
顧云錚看著她方才還在笑的一雙眼眸頓時黯淡了不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如果想要去探親,看看你父親,我可以幫你打申請報告?!?/p>
孟沅聽到顧云錚的話,頓時坐直了身體,語速也變得急切了。
“真的嗎?可是去下放地探親,手續(xù)不是很嚴格嗎?”
跟探望知青不一樣,去下放地探望正在改造的資本家,要層層審批,單是程序就要耗費上好一段時間,還不一定能批得下來。
顧云錚看著自己媳婦兒激動的樣子,抬手捏了捏她的臉。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倒是你,小騙子。”
三個字,說得孟沅頗為心虛。
好吧,她承認,她是騙過他不少事情。
“嘿嘿,很晚了顧大團長,是不是應該休息了???晚安?!?/p>
孟沅說完,就把自己藏在了被子里,果斷閉上眼睛。
看著她一副狡黠小狐貍的樣子,顧云錚無奈失笑,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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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葉城軍區(qū)。
原本顧云錚是要去宣傳部幫孟沅收拾那些私人物品的,可她想了想,還是自己親自過來跟歐主任他們正式道個別比較好。
畢竟在一起工作了好幾個月,若不是需要照顧孩子,那樣好的同事,她還真有些舍不得離開。
已經(jīng)九點多鐘了,這會兒大家伙應該都在。
孟沅和顧云錚剛走到行政樓外,就遇上了從里頭出來的傅修言。
“云錚?!?/p>
傅修言見到顧云錚,點了點頭,露出一個笑。
看到孟沅,傅修言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連忙去摸自己的口袋。
早早和晚晚辦滿月宴的時候,他沒能來,有工作要去省城領導那里做個匯報,他是昨晚才趕回來的。
“給兩個孩子的紅包,一點心意?!?/p>
孟沅壓根沒和他客氣,大大方方地收下,“那就替我們家早早晚晚謝謝傅處長咯?!?/p>
傅修言唇角上揚著,“不客氣?!?/p>
說著,他又看向顧云錚,說最近羅沙團伙的人又有了動作。
涉及軍務,孟沅聽到后,主動開口:“我自己去宣傳部就好了,收拾好東西我就先回家屬院了,你們?nèi)ッΠ??!?/p>
男人望著自己媳婦兒,“那我讓小龍過來,你一個人拿不了。”
孟沅嗯了聲,跟傅修言說了句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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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宣傳部跟歐主任和高初冉她們說了一會兒話,小龍幫她將東西拿回家屬院。
還沒有進大門呢,孟沅就瞧見幾米之外的巷子口處躲在那里鬼鬼祟祟的人。
是孟雨晴派來監(jiān)視她的人。
這家伙的存在她早就發(fā)現(xiàn)了,只不過是懶得戳穿而已。
既然孟雨晴那么想知道她的舉動,她就遂了她的心愿。
這都一天多了,孟雨晴和徐俊生這會兒應該正在為錢發(fā)愁呢吧。
兩個孩子早上喝了奶又睡下了,這會兒還沒醒,孟沅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又從家屬院出來,直接走向巷子口。
男人站在原地,瞧見她靠近,本能地想要轉身躲避。
“去哪兒???”
孟沅紅唇上揚,冷冽中帶著一絲玩味的眼眸看向他。
“孟雨晴給了你多少錢,讓你盯著我啊?”
對方腳步站定,他的腦袋告訴他這會兒應該跑了,可是腳下就是不聽使喚。
這女人都看見他長什么模樣了,她男人可是軍官,抓他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姐姐,我錯了,姐姐你饒過我吧?!?/p>
開口就認錯,孟沅看著這小子犯慫的樣子,嘖了聲,“誰是你姐姐,你姐不是在家里躺著呢嗎?”
她早就摸清楚這小子的底細了。
姓牛,叫牛飛宇,看著模樣不年輕,但今年實際才十九歲,父母雙亡,家里有一個重病的姐姐。
“一、一個月十二塊錢……”
孟沅嗤笑了聲,孟雨晴收了那么多的賄賂,雇個人一個月只給十二,摳死她得了。
“我一個月給你五十塊錢,你姐姐治病的錢,我也包了,但從今天開始,你不能再聽孟雨晴的話了,得聽我的?!?/p>
牛飛宇愣住了,“你……你這是要我反水???”
孟沅又嘖了聲,“什么反水,你以為是拜山頭呢?我是給你一個棄暗投明的機會,你盯了我這么久,按理說我都能找公安抓你的,要不是看在你姐姐的份兒上,你這會兒已經(jīng)戴上銬子了?!?/p>
牛飛宇緊抿著唇,“我……我……”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一句整話來。
“愿意,還是不愿意?”
“愿意,我愿意!”
他幾乎沒有任何遲疑。
孟沅勾唇,“成,既然愿意,那我現(xiàn)在給你一個表現(xiàn)的機會,你去徐家,給孟雨晴帶幾句話,從她家出來之后,你以后就不是她的人了,就得好好幫我做事,懂了嗎?”
牛飛宇連連點頭。
孟沅滿意一笑,紅唇微動,告訴他見到孟雨晴應該說什么。
“成了,你現(xiàn)在就去吧?!?/p>
牛飛宇哎了聲,正要轉身的時候,孟沅又把人叫住了。
“怎么了?”
孟沅望著他,眼神帶著探究,“你今年真的十九歲嗎?長得是真有點著急了?!?/p>
牛飛宇:…………
-
交代過事情后,孟沅回到家,她來回不過十多分鐘的時間,兩個孩子就醒了。
早早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不吵也不鬧,要不是睫毛在眨動,孟沅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睜著眼睛又睡著了。
這孩子也太乖了。
孟沅盯著自己兒子看,前世她聽說過,如果孩子不愛吭聲不愛鬧騰,過分的安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可能是存在心理問題。
她擔憂地看著自己兒子,湊近小家伙,像他盯著天花板一樣盯著他看。
小家伙感覺到媽媽的動作,歪過腦袋看向她,黑葡萄似的大眼珠轉了轉,很是無辜的模樣。
似乎是瞧出了媽媽在窺探和審視自己,小家伙皺了皺眉頭。
孟沅清楚看見了自己兒子的動作,身子一僵,愣了愣神。
嗯?
她剛剛是被自己兒子給嫌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