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整個(gè)人都暖和了起來,她才有心思回他方才的提問:“從慈寧宮出來后,宋夫人為難了幾句,我拿話嚇了嚇?biāo)?,郡主見了后提醒讓我留意宋夫人。我們說話投契,她約我春后一同打馬球去?!?br>
耶律肅想起今日宴席上,宋夫人的言行,眼中生出冷色,但開口時(shí)語氣平和,“你若喜歡她,可與她多來往,安宜郡主算是京城中為數(shù)不多值得交往的女眷?!?br>
夏寧垂眸,仍靠在他的肩頭,也不刻意去看他,“您不介意那會兒馬球會上鬧出的事?不怕有人再利用郡主一回?”
耶律肅冷笑一聲,口吻犀利:“能在京城中博一個(gè)好名聲的人,又怎會沒些個(gè)心眼手段?被算計(jì)一次足以讓她警醒?!?br>
“安宜郡主是值得交往的,那——”她從他懷中掙扎著昂起頭來,抬起手,輕輕按在他的胸口,唇上的口脂淡了許多,馬車內(nèi)搖曳燭火,將她鴉黑細(xì)密的眉睫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黑影,模糊了她的眸色:“您的師妹呢?!?br>
她離他那么近。
眉梢垂下,有些無辜。
嘴角的笑卻那樣純真。
耶律肅眼底劃過厭色,他性格潔絮孤傲,旁人不招惹冒犯他,他也不會故意去為難他人,今晚宴席上宋太傅那夫人、立昌侯一家、還有上座的那位太后,聯(lián)起手來做的演的這些戲碼,他想起就覺得厭惡。
他的夫人,他珍之護(hù)之。
哪容得這群人這樣算計(jì)欺辱。
盡管他們沒從夏寧身上討得半分好處,但也不妨礙耶律肅給他們記上一筆。
“我早已退出藏劍山莊,從無什么師弟師妹?!?br>
夏寧將他的表情收入眼底,收回手,笑容加深了一分,“嗯,看來是真話。”
她的手從他胸前收回,耶律肅又將她拉住,攥在手中,眼神追逐著夏寧收回的眼眸,壓著低沉的嗓音,逼近她,語氣沾染幾分邪氣:“夫人這是——吃味了?”
他尋根究底。
夏寧也不再移開視線。
她回視他,一臉認(rèn)真道:“那樣清傲干凈的姑娘,又使得一手好劍術(shù),獨(dú)立強(qiáng)大。還有那被好家世、父母親寵愛養(yǎng)出來的底氣,我如何不羨慕?況且——”她頓了頓,那些正色逐漸淡去,嘴角撇了撇,有些不情愿著說道:“她與您使一樣的御心劍,又喚您師兄。我認(rèn)得您時(shí)是前幾年的事兒,誰知道你們當(dāng)初同在藏劍山莊時(shí),又有多少淵源?!?br>
耶律肅聽得眼中生出薄薄笑意。
眼中的冷色淡去。
他清冷冷冽的眉梢上揚(yáng),帶了抹自然而然松弛淺笑,看著教人心動(dòng)。
夏寧說的愈發(fā)來勁,被攥住的手指在他掌心里抽了出來,兩只手各自豎起了食指,“不都說表哥表妹同在一處容易出事,可在我看來啊,一男一女,親親熱熱的叫著師兄師妹也容易出事。”
她語氣嬌嗔。
豎起手指的勾在一起。
乜著視線瞧他。
她似是埋怨,但眼梢含笑。
這個(gè)表情在她面上,便是自成一派的風(fēng)情。
耶律肅抬起手,直接將她的手裹住,“聽來這醋性還挺大?!?br>
嗓音含笑,打趣她。
夏寧輕哼了聲,撇開視線,“我可不愛吃那酸的,只愛甜的。”
耶律肅哦了一聲,低沉微啞的聲音從喉間傳出,連帶著胸膛微微震動(dòng),盯著她的視線染上了溫度,略顯灼熱,“是么。”
夏寧嘴唇微抿著,唇上弧光薄薄。
粉嫩柔軟。
引人去淺嘗。
他的視線過于灼熱,夏寧如何能不察覺。
可她也察覺到他收回了視線,余光中他還閉了閉眼,吐息一口氣。
看他忍耐的模樣,夏寧咬著輕笑,身子輕輕顫抖。
在狹隘的馬車之中,她刻意壓抑的笑聲、眼媚如絲的模樣,皆被無限放大,迷惑人心。
耶律肅冷不防胳膊使勁,將她再一次撤回自己面前。
另一只手捏著她的臉頰,暗色濃郁的眼底翻滾著,惡狠狠的警告她:“夫人莫要高估為夫的定力?!?br>
聲音沙啞性感。
聽著言語威脅。
但捏著她的臉頰都不舍得用力。
她足不出戶的調(diào)養(yǎng)了這么些日子,早已養(yǎng)回了一身白皙的肌膚,稍稍用力就紅一片。
夏寧扯著帕子擋住自己半張臉,拍開他掐著的手,眼中盛著碎光般的笑意,“可不成,先生說過了——”
帕子貼得過近。
她的吐息吹起帕子,隱約間露出些唇齒張合的模樣。
她欣賞著耶律肅眼底情緒的變化,身子稍稍前傾,食指的指腹輕輕抵在他的唇上,笑意幾乎都要溢出眼眸,“禁欲。”
她不懷好意的動(dòng)作,偏還故作無辜的看他。
耶律肅最終輕嘆一口氣,把她徹底壓在胸前,氣息灼熱:“那夫人還來撩撥?!?br>
夏寧被他圈在胸前。
兩人本就挨得近,這兒她幾乎整個(gè)人都貼在他的懷中。
密不可分。
即便隔著兩人的朝服,她隱約也感受到了炙熱。
但從懷中抬起頭,眸光純粹,附在他耳邊低語一句。
耶律肅耳廓紅了短暫的一瞬,下一瞬抬起頭在她額前敲了一下。
夏寧:???
她矯情的低呼一聲,瞪著杏眸,控訴道:“您還打我?”
男人嘴角勾了下,冷冷道:“謝安知道了不止要打你,還會被你氣的吐血不可?!?br>
夏寧放下捂著額頭的手,故作遺憾的嘆了口氣,頗為同情的看他一眼:“也是,那您——自力更生罷……”
她的視線還輕輕掠過他的手。
耶律肅嘴角抽了抽,再次抬起手。
夏寧早就留了意,立刻后仰腦袋,躲開了他這一下,揚(yáng)起下顎沖他笑的有些囂張。
耶律肅不咸不淡的哼笑一聲,“夫人知道的不少?!?br>
夏寧捏著帕子在嘴角輕輕摁了摁,含蓄謙遜道:“還好,還好,也就是多學(xué)習(xí)了幾本畫冊?!?br>
耶律肅忽冷笑一聲。
她還當(dāng)自己是在夸他么。
夏寧看著眼前的男人,沒有來的覺得有些……心虛了。
看著他變化的眼神、氣勢,夏寧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妙,知道可能是渾說惹了他,正要找補(bǔ)時(shí),整個(gè)人徹底被耶律肅控制住。
馬車不快不慢的前行。
隔著門簾,從里面?zhèn)鞒鰜硪粌陕晫④姺蛉穗[忍的哼笑聲,聽著像是咬著唇極力忍著不想傳出來的聲兒,過了會兒,又傳來她的求饒聲。
模糊不清。
只可聽見只字片語。
可那模糊更添曖昧,聽得隨行的荷心及侍衛(wèi)等紛紛面紅耳赤。
偏還要做出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不能讓路人看出端倪來。
回了將軍府后,夏寧裹著斗篷、戴著兜帽進(jìn)了內(nèi)室呆了片刻后才出來。
他們在馬車內(nèi)雖胡鬧了會兒,但耶律肅也只是呵她的癢罷了。
并不曾折騰她。
只是在宮宴上都不曾散亂的發(fā)髻,偏在他的懷里蹭的亂了,身上的禮服褶皺頗多,難免令人多想。
是以,她一回了世安苑便換了身常服,散了發(fā)髻,僅用一根綢帶在腦后將青絲束住。
嬤嬤早已將銀耳蓮子羹準(zhǔn)備妥當(dāng)。
他們一回屋子,便已送了上來。
兩人獨(dú)處時(shí),不留丫鬟在旁時(shí)候。
屋子里,只聞碗勺輕輕碰撞的聲音。
就著暈黃的燭火,在除夕之夜,歲月仿佛都變得緩慢、溫暖。
身邊人的眉眼也在燭火之下多情柔和。
這一刻,夏寧竟有些恍惚。
也不只是口中的銀耳羹甜進(jìn)的心間,亦或是這一晚的日子過于特殊,又或是他越發(fā)縱容自己的溫柔,讓她心緒被填的滿滿的。
即便夏寧自詡自己冷靜理智。
可終究女子心思細(xì)膩多情,心間生出旖旎。
因而忍不住多看了兩年,耶律肅察覺,偏頭看她。
視線無聲帶著詢問的落在她的身上。
夏寧心緒跳快了些,卻又有些不愿意被他看透,難得見她不自然的撂了撂鬢角垂落的散發(fā),“嬤嬤的銀耳羹真甜?!?br>
耶律肅望著她臉頰淺淺的紅暈,應(yīng)了一聲。
“是?!?br>
她的臉又紅了一分。
要開口時(shí),門外傳來一個(gè)極細(xì)微的動(dòng)靜。
一抹暗影在窗外極快的掠過。
這幾日,夏寧的耳力恢復(fù)了些。
自然也聽出了門外落地之人功力深厚。
能在除夕之夜神不知鬼不覺進(jìn)入后院的,也就只有耶律肅的暗衛(wèi)了。
耶律肅摸了摸她的臉頰,語氣溫柔的叮囑她:“吃完早些歇息,嗯?”
等她回了好后,他才起身離開。
夏寧也并未在意。
他公務(wù)素來忙碌繁雜,暗衛(wèi)尋他也多是公務(wù)。
她只看了眼見底的碗盞,嘴角揚(yáng)起笑了笑。
夏寧喜甜,嬤嬤為了照顧她口味,這些甜湯糕點(diǎn)也多會做的偏甜些,但耶律肅卻不喜甜。
今晚的銀耳羹更是比平日里的更甜一分。
吃完了一盞銀耳羹,又喝下湯藥,荷心服侍她洗漱后,睡意襲來,她躺入被褥中時(shí),眼皮也沉的睜不開了。
荷心放輕的動(dòng)作,低聲道:“娘子快睡罷?!?br>
夏寧強(qiáng)撐著精神,問了句:“將軍去了前院?”
“是,出去前吩咐給他留門,還讓娘子不必等他?!?br>
荷心的聲音又輕又柔,催的人更昏昏欲睡。
聽見了回答后,夏寧才放心睡去。
迷迷糊糊之間有人上了床榻,掀開被褥躺了進(jìn)來,她睡眠淺易醒,只是人仍是困倦的厲害,睡眼惺忪著,并未徹底清醒。
一時(shí)半會兒竟是分不清楚是夢還是醒了。
可身旁的人將她抱在懷中,抱得那么緊。
幾乎要將她勒入血肉之中。
她難受的有些喘不過氣,這才清醒了些,望著枕邊人,嗓音含著困倦之意,黏黏糊糊著,眉眼比常日里還要溫柔幾分,“夫君……可是出何事?”
耶律肅的眼神有些異色。
夏寧探究的望去。
可他只溫柔的用指腹撫摸著她的眉梢,低聲哄著道:“無事,睡罷?!?br>
夏寧實(shí)在困的厲害,他說沒事,也不再深究。
雖他抱的太緊有些不適,但這個(gè)懷抱過于溫暖,她再一次沉沉睡去。
-
慈安宮中。
耶律珩在宮宴散了后,并未回寢宮歇息,徑直去了慈安宮。
太皇太后纏綿病榻許久,連宮宴都無法出席。
但今晚她精神看著確實(shí)不錯(cuò)。
耶律珩照例請安拜見后,坐在嬤嬤準(zhǔn)備的圓凳上,仔細(xì)看了眼太皇太后,臉上的笑意深了些,“皇祖母今日氣色看著極好。”
少年的眼神純凈。
言語真摯。
語氣中的歡喜之意聽著就讓人心中熨帖。
守在一旁的嬤嬤聽了后都忍不住露出會心一笑。
太皇太后靠坐在床頭,病的削瘦的兩頰凸起,眼中的渾濁淺了些,臉上帶著長輩慈愛的笑意:“珩兒今晚在宮宴上可是見著什么好事了?”
年少的小皇帝攢了一肚子的話,要與皇祖母說。
聽太皇太后這么問了,他激動(dòng)的一股腦統(tǒng)統(tǒng)說了出來。
明亮的眼中神采奕奕。
只有在太皇太后面前,他才會像個(gè)孩童,喋喋不休的說著見聞,不用害怕被太傅、被大臣揪住話中的錯(cuò)漏,也不必時(shí)時(shí)刻刻逼迫自己。
他一口氣說完后,又道:“皇祖母您不曾看見,夏夫人那一段劍舞看的令孫兒胸中滾燙,一個(gè)女子能如此英勇不認(rèn)命,我南延泱泱大國,難道就沒有這樣的男子么?孫兒每日上朝放眼望去,殿中一片文臣,武將幾乎看不見幾人。孫兒沒有說文臣不好的意思,只是安邦守國,怎能只靠那些身軀文弱的文臣?”
太皇太后用眼神示意,命嬤嬤退下。
殿中無人后,祖孫倆才懇談。
太皇太后深深看著眼前的皇帝,“不錯(cuò),文可治國武能安邦,兩者相輔相成,這就是皇祖母為珩兒選出定國公、輔國公之意?!?br>
耶律珩逐漸冷靜下來,似乎還有些落寞,“孫兒知道了……可——宋太傅不同意?!?br>
他抿著唇。
這個(gè)表情才像極了孩童該有的。
“珩兒當(dāng)真想恢復(fù)科舉武試?”
耶律珩毫不猶豫的點(diǎn)頭,“是!”可才理直氣壯的一個(gè)字,又溢出一聲少年老成的嘆息,眉間皺的疊起,“我只不過提了一句,他們就在宮宴上吵了起來,母后似乎也不同意……”
他的眼神短暫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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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夫人莫要高估為夫的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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