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羊擊鼓。
乃是指倒懸活物,迫其掙扎蹬蹄,其后置鼓,自成擂音。
此計現(xiàn)世之初,便是一記疑兵之計。
羊,斥候們自然是尋不來。
好在總能變通。
這般時節(jié),野外已經(jīng)看不見牛羊,也沒有多少人的蹤跡。
尸鬼對這些大體型的獵物,捕獵效率頗高。
因為它們既藏不住體型,耐力也很難跑贏。
反倒是那些小體型動物,在稻野掩護下,活得越發(fā)滋潤。
其中榜首,就離不開野兔。
它們能吃能生,沒了其他動物和人類擠占生存空間,它們的增長速度自然是大于尸鬼的捕獵效率。
還因為體型緣故,導(dǎo)致尸鬼捕捉困難。
畢竟尸鬼做出彎腰撲擊這種高難動作,但凡失誤一次,這些小玩意兒就逃之夭夭,鉆回洞里去了。
但人不一樣,設(shè)個籠子,置個誘餌。
不知人心險惡的兔子,自已就會上鉤,送貨上門。
這也是斥候們野外求生的拿手好戲。
一個合格的斥候,也必然是個合格的獵人。
或者說,打獵很可能就是他們平日生活時的生計。
既能保持拉弓射箭的手感,也能補貼家用。
何樂不為?
......
“小心些,莫要脫手!”
李季四人拉著兩根繩索,一點一點的往甕城墻內(nèi)吊下去。
為了讓磨蹭墻面的動靜小些,他們不得不極為緩慢的往下一寸寸的順。
這下面系著的,不是別的,是墻頭上的一面牛皮鼓號。
城墻上一向不缺這東西。
門樓、角樓內(nèi),鼓號響鑼,都是常見之物。
他們吊著的這面牛皮鼓,就是從翁門樓里頭翻出來的庫存。
就近往下吊,也省去了很多搬運的麻煩。
......
捕獵自然不可能在城中,最后他們原路出了城,騎馬獵圍。
也因此將時間耽擱到了下午。
好在也算順利。
他們順便宰了三具尸鬼,也成功搜到了兔子蹤跡。
最后這一窩,被他們捕了四只,只是一只流血流死了,還有一只是被馬蹄踩到,直接成了‘兔餅’。
好在,兩只還算完好,雖有些小傷,可是還活著就成。
反正它們注定是會死的。
......
張九兒抹了把汗,指著城頭掛好的繩索,問道。
“誰下?”
下到哪去?
自然是甕城里面。
所有準(zhǔn)備工作做完,此問也算命中要處,四人間陡然就沒了言語。
氣氛陡然凝固。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說城墻上算是生死對半的話。
那入了翁城里頭,才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純粹就是拿命去賭。
賭城上區(qū)區(qū)三把弓,能不能保住城下之人的小命。
可遺憾的是,他們四人分別出身順義堡和沙嶺堡,平日充其量不過點頭之交。
既然并非過命的交情,互相也就存了親疏之分。
需得把命交托到外人手里,自然是無人爭先。
一片沉寂中,劉繼業(yè)打破了尷尬,“沒人自愿,那就抽生死簽?!?/p>
大順軍中的老傳統(tǒng)了。
軍中總有苦差事、送命的差事,底層兵卒拒不了,也躲不過。
與其推諉扯皮,不如交給老天爺,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也算求個公平......
如此,中簽之人即便死于途中,也莫要怨言,純粹是個人時運不濟。
......
片刻后。
翁門樓內(nèi),四人席地而坐,圍成一圈。
李季言道,“老規(guī)矩,先定長短,再抽簽?!?/p>
“選長選短?”
“我手上比到三,一齊出聲,聲出無悔?!?/p>
其他三人自然是認(rèn)可點頭。
李季說完見沒有異議,他就伸出右手,自顧自的開始計數(shù)。
其他三人則全神貫注的盯著。
待第三根手指伸出......
“長。”
“長?!?/p>
“短。”
因為人數(shù)問題,四人確實存在平局的可能。
所以作為比數(shù)的人,為了公平,李季是不能出聲參與的。
“聲落既定,長簽入城。”
李季環(huán)視三人,見他們皆點頭認(rèn)可,才開始下一步。
幾根就近撿來的稻桿,先前就已經(jīng)被反復(fù)折斷過了。
成了一把長短不一的簽桿,堆在一旁。
此刻被李季捏在手中,隨后被他塞入一壺空的箭囊中。
箭囊被他拿在手里‘嘩啦啦’地?fù)u晃了十幾下,誰也無法憑記憶找出特定的一根。
入手即出,不許多看,這便是規(guī)矩。
這才算公平。
四人依次伸手入壺,各自抽了一根決定命運的草簽。
攤開手掌,比對長短。
一根最長的簽,孤零零地躺在李季的掌心。
其他三人面上不顯,心里卻難免松了口氣。
“嗨……”
李季看著那根簽,先是一愣,他將簽桿捏在指間捻了捻,最終還是緩緩松開。
他抬起頭,隨即又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來,是我命數(shù)到了?!?/p>
純粹比拼運氣的活計,自然是沒什么推諉的余地。
他得認(rèn)。
......
“弟兄們,可要看幫我仔細(xì)了?!?/p>
李季一手?jǐn)堉蝗K索,一手挎著捆綁掙扎的兩只活兔。
“季哥放心,我?guī)湍愣⒅ ?/p>
張九兒揮著弓,眼睛依舊盯緊了城門洞里的身影。
其余兩人拉繩,獨他一人持弓戒備。
就這么把李季放了下去。
甕城內(nèi),除了洞開的內(nèi)城門,四面皆是絕路。
他不敢耽擱,看了眼城門洞的身影,馬上矮著身子往鼓面靠了過去。
其余幾人牽著懸鼓繩,李季扶著鼓面,將其一點點的靠在城墻根上。
鼓面對準(zhǔn)了內(nèi)門方向,這是為了聚音。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甕城本身,就是一個天然的擴音器。
甕城內(nèi)部,大開的內(nèi)門,也可看作是人為的出音口。
聲波被四周甕墻所遮,最后就只能從內(nèi)門喧囂而出。
算是點兒不值一提的生活技巧。
被李季活用在此。
是故,城中所聞鼓響,就是這么來的。
一切就緒。
李季抽出腰刀,在兩只兔子的后腿上劃開血口。
劇痛刺激下,兔子猛地蹬踹起來,有力的后腿‘咚咚咚’地撞在鼓面上。
鼓聲,驟然響起!
那聲音在甕城中回蕩、放大,從內(nèi)城門宣泄而出,傳遍南城。
只是斥候四人根本沒功夫查看城內(nèi)引尸成效。
他們......急著逃命。
尤其是李季,鼓響的一剎那,他就朝著縋在墻邊的繩索猛跑。
“快!拉我上去!”
城墻上,三人合力猛拽,繩索被繃得筆直。
城門洞內(nèi),那原先只是影影綽綽的身形,此刻被鼓聲徹底驚動。
“吼——!”
它們在鼓聲響起的第一時間,就吼聲不絕,狂奔不休。
卻終究是有心算無心,還是晚了一步,沒能趕上這頓大餐。
好在,鼓面正前,還懸著兩個‘開胃餐點’,引得群尸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