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屯卒，銜枚不語！”

“無令喧嘩者，立斬！”

冰冷的命令落下，隊伍中一片死寂。

所謂枚，是一根細繩系著的小木棒，死死銜在嘴中，繩則繞于頸后或耳后。

行進間，口中若失枚，死！

李煜一行五十余人，如一條沉默的灰蛇，終于滑入了南坊死寂的坊門。

人數(shù)太多了。

即便兩人并排，互相照應(yīng)，隊伍也綿延出足足三十余步。

在這狹窄壓抑的巷道中，除了甲葉摩擦的輕響和眾人刻意壓制的喘息，再無他聲。

這一趟，需先北，再東。

......

“家主，前鋒遇襲！”

傳令兵的低呼，打破了壓抑的寧靜。

王二留下的那些巧妙陷阱，早被他們一路北行，甩在了身后。

越往北走，巷道中的血腥味便越發(fā)濃郁，潛藏的尸鬼也肉眼可見地增多。

“嘭！”

探路的一伍屯卒，身前的拐角巷側(cè)，一扇院門早已赫然大開！

不等剛剛轉(zhuǎn)入巷角的屯卒反應(yīng)，倚在院門里面的一頭尸鬼已經(jīng)直勾勾的盯著屯卒當(dāng)先露出的側(cè)身。

直撲而出！

“前后五具尸鬼，造成傷者一人，其嘴中失枚，盡被李貴等誅盡！”

當(dāng)先開路的一伍屯卒，當(dāng)時便被攪亂了陣腳。

若非后面跟隨督陣的三五甲士及時補位，以刀盾強行穩(wěn)住陣線，只怕這一伍人就要被沖散，造成更大的傷亡。

但......被尸鬼撲倒那人，遭其撕咬側(cè)耳。

屯卒右耳盡入尸口，綁在耳后的系繩也再無可固定。

此人吃痛之下，終究是口中銜枚亦失，立時驚呼出聲。

“??！”

“吼——”

“嗬嗬——”

更多的尸鬼嘶吼聲此起彼伏，由遠及近！

跟在后面的百戶武官張承志，瞧得心驚膽跳，只覺得兩側(cè)每一扇緊閉的院門后，都藏著擇人而噬的怪物。

一時間，他看到巷內(nèi)兩側(cè)院門，頓感風(fēng)聲鶴唳。

不光是百戶武官張承志如此，那些屯卒更是不堪。

士氣急降。

巷戰(zhàn)而進，已不可能！

......

隊伍臃腫的弊病，在狹窄的坊巷中被無限放大。

即便李煜已下令三伍輪換，交替掩護前進，但臃腫的隊形在窄巷中依舊被拉扯得極長。

隊前與隊尾，一早就因窄巷拐角脫離了他的視距。

“傳令前后隊率，遇敵可自行決斷，無需事事通報！”

李煜沉聲下令。

他清楚，在這種環(huán)境下，指揮調(diào)度極度依賴前后隊率甲士的自行發(fā)揮。

但隨著隊伍北進，前后傳令兵帶來的消息，還有響起的一聲突兀慘叫。

讓李煜心中猛地一沉。

“大人，后陣有尸鬼循聲所至！”

“一人被襲將亡！督戰(zhàn)隊已將其斬首！”

這才走了幾條巷子？前后就麻煩不斷！

那聲慘嚎引來了更多的尸鬼，由此造成的后續(xù)傷亡，更進一步惡化了他們在巷道內(nèi)穿行的難度。

李煜不用看也知道，周遭不明數(shù)量的尸鬼聞聲而動，勢必已被引動！

他心知，如此拖累下去。

只怕會在這復(fù)雜坊巷內(nèi)，被不斷尋來的尸鬼，把他們的有生力量一點一點的削肉剔骨！

‘不行，再這樣維系臃腫的隊伍穿行，會被拖死在坊中！’

念頭思轉(zhuǎn)，李煜馬上有了決斷。

“止步！傳令前后隊形收縮，向本官所在靠攏！”

“喏！”

傳令兵立刻玩命地前后奔走。

李煜目光環(huán)視，迅速掃過左近，抬手一指旁邊一處院門大開的宅院。

“李松，速速率人入內(nèi)，探查其中危險！”

“喏！”

李松拱手，立刻回身招呼兩個甲士，與他一道闖入院內(nèi)。

院門本就被尸鬼破開，無需顧忌太多。

很快，數(shù)息之后，去而復(fù)返的李松，急忙走出復(fù)命。

“大人，安全！院內(nèi)只有兩具尸骸！”

這處院落中的尸鬼，早就被前鋒兵卒清理了。

李煜朝巷道前后張望，見屯卒甲士皆聞令收縮而至，再次喝令。

“左右，立刻入院重整陣勢，勿要遲疑。”

別無選擇。

隊前和隊尾，都和尸鬼持續(xù)不斷的陷入巷戰(zhàn)。

他判斷兵士們實在是不可能遭受得住這般車輪戰(zhàn)法。

只能選擇向巷內(nèi)宅院收縮兵力，以免被夾擊潰陣！

“李貴！守住門口，接應(yīng)后隊！”

“喏！”

李煜留下三言兩語的叮囑，便扶著佩刀，趕忙朝院門里走。

倉促之間，根本沒有余力挑三揀四，只能就近而入。

進，可活。

不進，腹背受敵，士氣一潰必死無疑。

李煜指著院子里早已空置的水缸雜物，下令道。

“快，都把這些東西搬到門口左右！只留出進人的缺口！”

“等他們都退進來，再徹底封死！”

“喏！大人！”

說是堵，倒也不恰當(dāng)。

倉促之間，只能是往兩側(cè)先預(yù)設(shè)些障礙物，讓尸鬼入院沒那么容易罷了。

“退！依次退進來！”

“亂陣者，殺無赦！”

全靠前后甲士拔刀威懾，另外坊巷確實比較窄，屯卒們無法逾越數(shù)名甲士的站位。

前后兩伍屯卒殘兵，只能是勉強維持著盾陣戳刺，一邊狼狽地向院門退來。

好在隊前隊尾，所差不過三十步。

退到李煜所在，也不過只需數(shù)十息。

‘嘭！’

一名甲士忍無可忍，一刀鞘狠狠砸在推搡同伴的屯卒臉上，將其抽翻在地。

“依次入內(nèi)！不得爭搶，否則，死——！”

眼看所有甲士都已撤回，李煜也不再等待，沖院門處仍在努力維持屯卒陣線的李貴道。

“李貴，勿要戀戰(zhàn)，速速退進來！”

他的視線，越過李貴的肩膀，落在了最后那幾名被尸鬼死死纏住、已現(xiàn)絕望的屯卒身上。

李煜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難免帶了幾分狠厲。

現(xiàn)在院外窄巷里最后的那幾名屯卒，只能是各憑本事了！

總得有人斷尾，方能讓大部得生......

待李貴入內(nèi)，李煜立刻拔刀，低喝道，“舉盾，速速成列！護住院門！”

這時候也沒人顧得上什么甲士與屯卒之分。

所有持盾者，哪怕喘著粗氣，為了求活。

也得手腳打顫地擠在院門內(nèi)側(cè)，拼命并攏盾牌，組成一道凹陷的月牙陣。

“架槍！”

更內(nèi)圈的持槍兵士，將長槍末端狠狠插入泥地。

然后雙手握持槍身，斜斜對準了洞開的院門。

所有人的心臟，都在狂跳。

院外，是尸鬼瘋狂的嘶吼。

院內(nèi)，是他們?nèi)缋薰陌愕拇种卮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