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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似主,似親,唯忠可鑒

“哼,腿軟的潑材?!?/p>

李勝喉中一聲嗤笑,順口奚落道。

隨即,他與一旁的李澤交換了一個眼神,不再廢話,左右發(fā)力,硬生生架著疲軟的鄭泗谷,就往城中軍法司牢獄而去。

“嗚......嗚嗚......”

鄭泗谷哼唧著,喉嚨深處擠出絕望的嗚咽,徒勞地掙扎著,卻只讓那兩個甲士的鉗制更加有力。

他實在是沒辦法,嘴里全是那塊餿臭的破抹布味兒,許是一旁李勝用剩下的舊汗巾也說不定。

昔日的公序良俗,讓兩名甲兵對這‘謀財害命’的賊首沒什么好印象,待遇自然等而下之。

......

‘吱呀——’久不開合的木門,發(fā)出一陣冗長的雜音。

枯坐在一張破舊木桌后的守門獄卒抬起了頭,看著破天荒到訪此處的三人,眼神里著實稀罕的緊。

可算有人來此地,與他做個伴兒。

牢獄這地方,若是連個犯人也無,對看守者而言,同樣是種難言的禁錮。

有些時候,獄卒,也更要耐得住寂寞。

“呦,二位大人面生,還真是稀客啊?!?/p>

既然是披掛全甲的壯卒,在這城里就沒有來頭小的。

守在此處的獄卒老魏,急忙站起身來,稀奇的打量著眼前兩位他說不出名姓來的年輕甲士。

他的目光隨即又滑到被架在中間,形容狼狽的鄭泗谷身上。

只一眼,他就知道。

這大概便是近日城中第一位,喜提牢獄之災的倒霉蛋。

李澤言簡意賅道,“我等乃李大人親衛(wèi),老獄卒,把人看好了?!?/p>

李勝不放心,上前一步,多加叮囑了幾句,“大人發(fā)了話,經(jīng)過審理,此人已經(jīng)定下是個死刑犯,只待斬刑?!?/p>

“曉得,在下曉得嘞!”

老魏頭笑呵呵的點頭,也不大在意這人的罪名,單看其作態(tài),似也是個和藹長者。

但私下里,那張笑臉下是何心思,就難說得很了。

能在刑獄這行當干得長久的老手,自然不能全看面相識人。

藏在和善外表下的,是見慣了世事的冷漠。

三人之間,只是公事公辦的交接人犯,再無多余的交流。

甚至于,就連那獄冊上記下的到訪留名,老魏頭直到送走他們,也不曉得‘李勝’二字,到底是那兩人之中,哪個人的名姓。

就像那李勝、李澤二人,從始至終就沒問過,這老獄卒的名姓一般。

撫遠衛(wèi)城,仍然在盡力維持著過去的一些制度,并以此為運轉(zhuǎn)之基。

“呸!”

被推進牢房后,鄭泗谷總算被老獄卒取下了嘴中破布,連連吐著那股子餿臭味兒。

可他也已經(jīng)徹底被關(guān)在了這處牢獄之中,求生無門。

老魏頭‘咔嚓’一聲鎖好外頭那道牢門,隔著十步遠,再無方才對待兩名甲士的熱情,只淡漠道。

“后生,只管在里頭老實待著,我也就不短你吃喝?!?/p>

“與已方便,與某方便,也就不會難為你。”

“要不然......”

鄭泗谷順著老獄卒的視線朝一側(cè)昏暗的空地看去,直直打了個寒顫。

那是軍法司牢獄備下的一眾刑具。

最基礎(chǔ)的烙鐵、夾板,還有老虎凳之類的,應有盡有。

顯然,衛(wèi)所武官平日里,也會在此動用些私刑......去整治衛(wèi)所內(nèi)不聽話的軍戶。

最后,鄭泗谷也只能雙目失神,無力的靠坐在枯草堆上,聽天由命。

如今流氓遇上兵,實是生死任揉搓吶。

那官老爺是這樣,就連眼下一個平平無奇的老獄卒,也是這般德行。

把他給吃得死死的。

‘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鄭泗谷頓感欲哭無淚,癡愣的坐著,連咒罵的氣力都無。

打心底里,他只覺得這世道可笑。

所謂的亂世,到頭來,一切還是原來的模樣,官家通吃。

......

衛(wèi)城李府。

李順跟隨李煜,總算是回到了‘自家’宅院。

“家主,如今鐵嶺衛(wèi)情勢似乎并不樂觀,可否要派人前去打探一二?”

堂內(nèi),李煜卻是搖了搖頭。

“不是時候。”

“這種時候,和北邊聯(lián)系越少,反倒越安全?!?/p>

沒有人畜吸引,那些疑似邊尸傳疫而來的尸鬼反倒不會來的很快,或許都不會南下。

但要是此時派斥候北上,待其南歸之時,難保不會捅些簍子出來。

這個時期,官道肯定是走不通的。

沿途官驛幸存的概率微乎其微,沒有補給中轉(zhuǎn),北上探訪所需人手,至少不能低于十騎。

否則,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暫時我亦無心他顧,”李煜無奈道,“今歲我們只能待在這兒,待在撫遠縣,別無選擇!”

無論北面鐵嶺衛(wèi)陷與不陷,目下都是不相干的。

“如果,”他又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道,“一定要迎來最后的終局,那就讓它來好了。”

“我等便如這風中殘燭,只管燒到那最后一刻?!?/p>

“至于此后結(jié)果如何,勿憂勿慮......”

李煜陡然伸出手臂,“在我倒下之前,諸位就只管隨我活著就好?!?/p>

至于死后,人又哪里能管得了所謂身后事呢?

只管教它洪水滔天,與我又有何加焉!

“自然,我等生死勿論,皆隨侍家主左右......生死相隨?!?/p>

李順雙手迎上,輕攏少年伸出的手掌,目光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十載,二十載,三十載......

數(shù)代人,乃至十數(shù)代人養(yǎng)出的恩情,比天高,比命重。

所謂忠心,大抵如此。

李煜另一只手輕拍兩下,隨即便不再這般肉麻。

他干脆利落道,“順叔,且回去歇著?!?/p>

“明日,車隊還是得指靠你來操持。”

李順一時聽著這親昵稱呼,竟是有些恍惚。

自少爺頂了老爺?shù)某⑽渎?,倒是許久沒再這么稱呼他了。

心中復雜,感慨良多,但他也只抱拳拜道,“家主且安,卑職定將不負所托?!?/p>

“只待半月,可得全功?!?/p>

李煜點點頭,目視對方轉(zhuǎn)身離開,朝歸樸院里給他備下的房間去了。

雖然二人年紀相差了十余載之多,幾乎稱得上是兩輩人。

但男子之間的某些情感,有時候并不會因年歲而異化。

起碼,李煜無比確信,李順始終是他麾下最得力的干城。

其人,便如他之手足。

另加一些,頗為微妙的舐犢之情。

大抵對李順而言,李煜......少爺,同他的子侄也一般無二。